下一刻,步行街变成了沸腾的油锅。
“丧尸!是丧尸!”
“咬人了!快跑啊!”
“救命!别推我!”
尖叫声此起彼伏,来自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震人耳膜,距离越来越近。
惊恐
慌张
恐惧如同一把刀,悬在每个人心头。
有人开始狂奔,有人开始跟随,有人被推倒,有人被踩踏,没有方向,没有终点,整个世界犹如一场荒诞离奇的大型戏剧现场。
不同的是,舞台上掉落的每一滴,都是真实的鲜血。白花花的血肉撕开,漫天血色如昼。
这一天,注定会成为所有幸存者的噩梦。
“洛洛!快过来!”老爸一把将我拽到身后,老妈脸色煞白,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我肉里。
我们被人流裹挟着,拼命想挤出这条死亡街道。
到处都是撕咬
扑倒
鲜血飞溅。刚才还鲜活的生命,转瞬就变成了行尸走肉,又扑向下一个目标。
“爸妈,这边!”我看到了旁边一条相对人少的小巷,奋力想带他们冲过去。
正在此时,一个被咬断了脖子的男人,忽然直挺挺地朝我们倒下来。
老爸猛地将我推开,自己却被那沉重的尸体带得一个趔趄。
“老季!”老妈尖叫着去扶他。
“别管我,带洛洛走!”老爸嘶吼着,试图推开那具还在抽搐的尸体。
晚了!
一只穿着高跟鞋
脚踝扭曲的丧尸从侧面扑来,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在老爸挡在前面的手臂上!
“呃啊!”剧痛让老爸的面容扭曲。
“爸!”我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攥紧,撕裂般的痛楚席卷全身。我想冲过去,却被老妈死死抱住。
“洛洛,跑!快跑!”老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决绝,她把我狠狠往巷子口一推,自己却转身扑向那个撕咬着老爸的丧尸,用尽全身力气去抓挠它的脸,“放开他,你放开他!”
“妈——!!!”我的视线被泪水模糊,眼睁睁看着又有几只丧尸被血腥味吸引,围了上去……
世界在我的眼前崩塌。
父母的身影被淹没在撕咬的尸群中,那绝望的嘶喊和漫天的血色,成了烙印在我灵魂深处的噩梦。这一秒,对我来说,漫长得像一辈子。而很多人,将不再有一辈子。
我双腿发软,瘫坐在冰冷的砖地上,周围是奔逃的人群和越来越多扑上来的丧尸。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缠绕脖颈,窒息感涌来。
跑?往哪跑?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地狱。
不如……就这样结束吧。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被撕碎的剧痛降临。
“吱嘎——”
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混乱中异常清晰。一辆通体深黑
线条硬朗
如同钢铁巨兽般的改装越野车,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冲过混乱的人群,精准地一个甩尾,横停在我身前,将逼近的丧尸狠狠撞飞出去!
时间仿佛忽然被拉长,驾驶座的车门猛地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跃出。
耀眼的日光下,车身反射着细碎的光芒。
我下意识眯了眯眼,模糊的视线中,闯入一张冷峻到极致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他的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此刻却精准地锁定在我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仿若终于见到了寻找许久的故人。
瞳孔的主人似乎在说话,声音却淹没在周遭一片嘈杂中。过了许久,我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上车!”
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向前冲去,碾过挡路的丧尸残骸,撞开混乱的障碍物,硬生生在尸潮和人海中撕开一条血路。
副座上,我的眼泪无声滑落,父母的惨状在脑海中反复播放,心脏像是被钝刀反复切割,痛得我蜷缩起来,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
“名字?”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险象环生的路况,操控着庞大的越野车在混乱的街道上左冲右突,精准地避开障碍和疯狂的人群。
“……季洛。”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哭腔。
“凌诚御。”他报上名字,顿了一下,补充道:“节哀。”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
节哀?怎么节哀?我的家,我的世界,就在几分钟前,在我眼前被撕碎了!
巨大的悲痛和无处发泄的愤怒让我猛地抬头,拿通红的眼睛瞪他,“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开车冲过来的样子,根本不像刚发现!”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紧了一下,下颌线绷得有些僵硬。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猛打方向盘,避开了一辆侧翻燃烧的公交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沉默在狭小的车厢里蔓延,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外地狱般的背景音。
过了好几秒,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低沉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征兆……有。但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彻底。”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一个正扑在母亲尸体上啃噬的孩童丧尸,眸子深处掠过一丝痛楚,“广播里称之为‘大霍乱’。”
他打开了车载广播。
“大霍乱下很多人出现了高烧
呼吸困难的症状,研究人员发现,这种症状极有可能是人体面对此次极端霍乱条件下的自我免疫反应。症状持续时间预计为三天至两周不等,轻重程度根据体质有所不同。症状结束后,极少数人检测出基因变异,产生新型异能。军方正在积极筹备军方基地,后续将派出先遣部队进行营救。请大家务必保持镇定,我们已经走过了千年的岁月,请相信,人类决不会停止在此刻。”
这段广播不断重复地播放。
大霍乱?一个瘟疫的名字,掩盖了这如同地狱降临的真相?
我还想追问,车子猛地一个急转弯,驶入了一片相对安静的高档住宅区。
最终,在一栋看起来颇为坚固的公寓楼地下车库入口前停下。
厚重的金属卷帘门紧闭着。
凌诚御按了两下喇叭,节奏特殊。
很快,卷帘门发出沉重的“嘎吱”声,缓缓升起,高度恰好足够越野车通过。
车库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但出奇地安静。库里停着几辆车,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物资箱。
车子刚停稳,卷帘门就在我们身后轰然落下,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已然疯狂的世界。
车库内侧的防火门被推开,一个高挑的身影逆着光走了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火焰般耀眼夺目的红色***浪卷发。她穿着紧身的黑色作战背心和工装裤,勾勒出婀娜健美的身材曲线,腰间别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五官明艳张扬,眼神却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警惕。
“诚御,回来了?”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目光在我身上扫过,尤其在看到我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满身的狼狈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这位是?”
“季洛。”凌诚御熄了火,利落地推门下车,“路上救的。”他的介绍简洁到了极点。
红发女郎挑了挑眉,走近几步,那股审视的意味更浓了,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和风险。
“靳英。”她报上名字,眼神依旧没离开我,“普通人?没被咬吧?”
我颔首,下意识地抱紧自己还在发抖的手臂。对上她锐利的目光,一种被剥光的难堪和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在这个陌生的
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我只是一个刚刚失去一切
手无寸铁的……累赘。
凌诚御绕到副驾这边,打开车门,朝我伸出手,“下车,暂时安全了。”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看旁边靳英毫不掩饰的惊诧眼光,巨大的茫然和无助感再次将我淹没。
安全?我的世界,从父母倒下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安全”可言了。
凌诚御的手停在半空,仿佛在固执地等待。
车库昏黄的灯光打在他冷峻的侧脸,投下一片阴影。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涩和恐惧,避开他的手,自己扶着车门边缘,有些踉跄地下了车。
双脚踩到水泥地上,虚软得几乎站立不稳。父母最后的身影又在眼前晃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谢谢。”我低着头。
凌诚御收回手,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道:“跟上。”他转身走向那扇敞开的防火门。
靳英的目光在我身上又停留了两秒,才冷哼一声,转身跟了上去。她走路的姿态带着一种猎豹般的矫健和警惕。
防火门后是一条狭窄的楼梯间。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陈旧灰尘混合的味道,并不好闻,但比外面那浓重的血腥和死亡气息要好得多。
三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上了两层楼,推开一扇厚重的防火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打通了至少两户的大平层公寓,窗户都被厚重的木板和金属条从内部加固封死,只留下一些缝隙透光。
客厅里点着几盏应急灯和蜡烛,光线昏暗。地上铺着睡袋和简单的铺盖,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矿泉水和压缩饼干的箱子。
几个人影或坐或站,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影影绰绰。
我们的到来打破了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带着惊疑
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
“凌队!靳姐!你们回来了!”一个略显青涩的男声响起,带着明显的欣喜和松了口气的感觉。
说话的是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很亮。
他原本坐在一个倒扣的塑料箱子上,手里拿着一本封面模糊的书,此刻立刻站了起来,显得有些局促。
他个子不高,身形单薄,但眼神很灵活,正快速地用衣角擦拭着眼镜片,似乎这个动作能缓解他的紧张——他是柯乐,一个病毒研究专业的大学生。
“嗯。”凌诚御应了一声,算是回应,脚步不停,径直走向客厅中央一张铺着地图的桌子。
“路上还顺利吗?外面……怎么样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忧虑。
说话的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有些凌乱,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夹克,坐在角落的一个睡袋上。
他的脸色很不好,蜡黄中透着青灰,眼窝深陷,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茫然。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水果刀,刀尖还在微微颤抖——他是黎羽,自称柯乐学校的老师,但柯乐并不认识他。
“更糟了。”靳英言简意赅,走到桌子旁,拿起一瓶水拧开灌了几口,水流顺着她线条优美的脖颈滑落,有一种野性的力量感,“城西那边火光冲天,估计守不住了。”
她的话让客厅本就凝重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一个坐在黎老师旁边
裹着毯子的中年女人小声啜泣起来。
“这位是?”柯乐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带着纯粹的好奇和一丝善意。
“季洛,路上救的。”凌诚御头也没抬,手指在地图上快速移动,似乎在规划着什么。
“你好,我叫柯乐,P大病毒研究的。”柯乐推了推刚擦好的眼镜,对我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暂时安全了,别怕。”
他的善意像一根微弱的火柴,在无边黑暗中给了我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我勉强扯了扯嘴角,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啧,又来一个吃饭的?”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不满。
说话的是个身材壮实的男人,三十岁上下,剃着板寸头,穿着件无袖背心,露出结实的臂膀。
他正靠墙坐在地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空罐头盒,眼神斜睨着我,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他是白财,正满脸不满地嘟囔道:“凌队,不是我说,这都第几个了?咱们的物资……”
“白财!”靳英立马打断他,眼风如刀,“闭嘴!再多说一句,下次出去找物资你打头阵。”
白财被靳英的气势一慑,悻悻地闭上了嘴,但还是不服气地撇过头,把空罐头捏得嘎吱作响。
我站在入口,犹如一只误入狼群的羔羊,各色目光汹涌而至:黎老师的焦虑
柯乐的善意
白财的嫌弃
角落里那哭泣女人的无助……还有靳英的审视,和凌诚御仿如置身事外的沉默。
巨大的孤独感和失去亲人的剧痛再次排山倒海般袭来。
安全?世界明明是变成了一个更大的
更艰难的牢笼。
我抱着手臂,指甲深深掐进肉里,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来压制灵魂深处那想要尖叫
想要毁灭一切的绝望。
***的念头,犹如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我的心脏。
家人不再,这艰难的世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