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恶嶂重重,一时梦见父亲宠妾灭妻,皇后姨母身怀六甲还要来到后宅为我母亲撑腰。
一时梦见,我六岁时,母亲郁郁而终,弃我而去。
我被带在皇后姨母身边教养。
她一日对我说,为我寻了一门极好极好的亲事。
谢家小将军,恣意热闹,清贵有礼。
总归是与我再相配不过。
而我第一次见谢鹤鸣。
那日是京中最冷的一场雪。
城中世家女眷齐聚画楼赏雪。楼里炉火温暖,香汤润面,朱唇浅笑、金钗微晃,一句句应对话语精巧可爱。
我端坐在靠窗的位置,背脊一贯挺拔,姿态淡淡。
是众人眼中最得体不过、皇后教养出来的「京城贵女」。
身旁有人在议论谁家郎君得了封赏,又有人在说哪位小姐新绣的嫁衣用了金线十两。
我静静听着。
手中茶盏温热,茶香混着炉中檀香,氤氲而上。
直到楼外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如破雪惊雷,众人声音微顿。
我下意识望向窗外。
街道铺雪未化,风从远处卷来,带着一骑如箭的少年破空而过。
谢鹤鸣银白披风,马下铁蹄踏雪猎猎。
他策马而行,身姿挺拔,眉眼飞扬,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张扬。
只一眼,他便掠过了街角。
我手指微微一紧。
茶盏里氤氲的热气在鼻尖散开。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地方太暖了,暖得几乎令人窒息。
香是甜的,风是热的,说话的人句句带锋。
我想起小时候父亲未娶那房小妾时,也曾带我与母亲上马驰过边塞。
那时风也冷,天地开阔,我不必理会这些繁琐的名帖,不必对谁笑,不必低头听命。
谢鹤鸣就是那风。
那一刻。
至少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嫁给谢鹤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