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毕业，我考了全镇第三。

姑父很高兴，说要奖励我。

姑姑却不同意我上初中：“识几个字就行了，赶紧干活挣钱是正经。”

这次，连表哥们都帮腔。

大表哥说：“妈，现在时代不同了，多读书没坏处。”

二表哥说：“浮光成绩好，不读可惜了。”

表姐没说话，但第一次没反对。

姑父最后拍板：“读！学费我出。”

姑姑气得三天没理他。

初中在镇上，要住校。

周末才能回来。

开学前，姑父带我去买生活用品。毛巾、脸盆、牙刷…都是最便宜的，但全是新的。

“好好读书。”他说。

我重重地点头。

住校的生活并不轻松。同学们都有生活费，我没有。

每周，姑父偷偷塞给我二十块钱：“别让你姑知道。”

二十块只够吃最便宜的菜。

我经常就着免费汤吃米饭。

但我很用功，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初三那年，姑父干活时摔伤了腰，不能再做木匠。

家里的经济一落千丈。

姑姑要我退学：“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我哭着求她：“我考得上高中，将来挣钱还你。”

姑父躺在病床上说：“让她读，我还能动。”

最后，我如愿参加了中考。

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

收到通知书那天，姑父坚持要下床庆祝。

姑姑看着学费单，脸黑得像锅底。

“这么多钱，去哪弄？”

我小声说：“我可以贷款…”

“贷什么款！”姑姑打断我，“还不够丢人的。”

她翻箱倒柜，拿出一个存折：“先用这个。”

我后来才知道，那是她攒了多年的私房钱，原本打算给表姐做嫁妆。

高中三年，是我人生最忙碌也最充实的阶段。

我拼命学习，因为知道这个机会来之不易。

每个月回家一次，姑姑总念叨钱不够用，但从来没少过我的生活费。

姑父的腰伤时好时坏，不能干重活，就在家编竹筐卖。

有次放假，我看见他手上全是竹篾划出的血痕。

“不疼。”他轻描淡写。

高二文理分科，我犹豫不决。

我喜欢文科，但听说理科好就业。

姑父说：“选你喜欢的。只要肯学，哪条路都通。”

我选了文科，成绩突飞猛进。

班主任说我能冲重点大学。

高三下学期，我妈突然来学校找我。

几年不见，她老了很多。

弟弟不爱学习，整天打架斗殴，让她操碎了心。

“浮光，妈知道你成绩好。”她搓着手，“等你考上大学，帮衬帮衬弟弟。”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凭什么帮他？”

“他是你弟弟啊！”母亲理直气壮，“血浓于水！”

“当初把我送人的时候，怎么不说血浓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