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北没熄火,将车换到了P档,自己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过了一会,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又走出来。
司遥隔着玻璃看他,这个男人天生就是衣架子。
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披了件驼色的羊绒大衣,一身雅正气度。
即便是漆黑的夜中,他也是有光的。
只是那张脸,看起来淡淡的。
他重新坐进车内,从塑料袋里拿了药交给她,“侧门那里有水。”
司遥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攥住,闷闷地疼痛着。
孟时北是有多不放心?还要盯着她把药吃下去。
司遥伸手接过,习惯性地看了看包装外的禁忌与注意事项。
上面第一条标注了副作用是呕吐。
她剥开锡箔纸,白色的药丸坠入掌心,毫不犹豫地就给吞了。
孟时北伸手打开中控的储物箱,将塑料袋里的一个蓝色小盒摆了进去。
那是一盒杜LEI斯。
孟时北却不当回事,重新拉过安全带,口气如常,“药吃多了也不好,备点别的。”
司遥身体蓦然变得僵硬,手也微微握紧。
医院离药店不远,过了两个减速带,就进了医院,往宿舍楼开去。
司遥解开安全扣,推了车门朝外走。
车内暖,外头冷。
她晚上什么都没吃,一冷一热刺激得头脑发昏。
加上方才过减速带的颠簸,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司遥连忙出声喊停,下车时连车门都来不及关,直接奔向水沟处,蹲下身呕。
孟时北熄了火,拿了湿巾和矿泉水过去。
司遥胃里几乎没有食物可以消化,吐了大半天,都是酸水。
烧得喉咙火辣辣的疼。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司遥不想让孟时北瞧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挥着手让他后退。
孟时北根本不听她的,步子一跨走过去,拧开水给她,“润润喉。”
司遥漱了口又擦了嘴,病殃殃地站起来,小脸惨白。
“你晚上是不是又没吃饭?”
孟时北伫立在她面前,挡住了横吹的西北风。
司遥没有否认,推着他走,“没来得及吃,我没事了,你回去吧!这里被人看到不好!”
宿舍楼里住的都是各科室轮转的小医生,这个点马上要交接班,一会人来来往往,她不想被人瞧见自己与大队的孟总工在一起。
“先去开点胃药。”孟时北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他直接脱了身上的外套,罩在她身上,“走。”
这个点能看病的只有急诊科,司遥不想被其他同事瞧见,死活不肯去。
僵持很久,孟时北难得让步,“上车,去别家医院。”
司遥在没有闹的借口,乖乖上车。
孟时北带她去了私人医院,办手续的时候为了求快,选了急诊妇科。
毕竟是在妇科,医生循证问了几个常规问题。
比如有没有同房,有没有怀孕。
司遥先点头,又摇头。
一张脸又白又红。
孟时北始终伫立在身侧,抿着唇不发一言。
医生起身,让司遥躺在里侧的床上查了体,认为应该只是普通的胃痉挛。
但行医者为求谨慎,打算开化验单让司遥去验血。
“她刚才吃了紧急避孕药,应该不会怀孕。”孟时北终于开口。
医生正回答着他的话:“是刚刚吃的避孕药吗?”
同时,关着的门砰的一声,被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踹开了。
孟时北的脸色蓦然一沉,脱下黑色的大衣,罩上了司遥的头,挡住了来人的视线。
护士跟在后头赔罪,“赵医生对不起,我拦不住这位先生。”
“这不是孟二公子吗?”男人大着舌头,“你也带着女人来?”
一双眼贼溜溜地扫在座椅上被孟时北挡住的身影,只能看见一双球鞋。
看来孟时北爱好清纯挂。
“妇科门诊哦,孟二公子这是好事近了还是......?”
青松般的孟二公子情史神秘。
却在深更半夜和一个女人出现在妇科急诊,很容易让人想歪。
而且方才推门的时候,虽然听不完全,但‘避孕药’三个字还是钻进了男人的耳朵。
孟时北下颌紧绷着,没搭理那男人。
收起桌上的就诊卡,朝医生点了点头,托起被大衣罩着的司遥起身。
“我们看完了,请便。”
司遥贴在他的胸前,感觉着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浑身都是僵硬的。
她虽然听不出那男人是谁,但能让孟时北这么戒备的,一定也是圈子里的人。
他们能在任何一处被人瞧见,唯独不能在妇科门诊被人看见。
走出诊室的时候护士还在道歉,“对不起,那位先生方才硬是吵着要医生先给他女朋友看,说是女朋友怀孕了......”
没等护士解释完,孟时北就将就诊卡交给她,拜托她去拿药。
等周围没人了,才将司遥松开,“你先回车上。”
司遥也怕在被人瞧见,拿了钥匙就跑出去。
片刻后,孟时北才从急诊厅里走出来。
他的大衣给了司遥,自己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高领毛衣。
上车时浑身都裹着冷意,鼻头冻得通红。
“刚才那人是谁?看清我了吗?”
他拉过安全带,启动的时候看了眼表,“不值一提的外人。”
司遥心头一颤,总觉得这个‘不值一提’与‘外人’,也能套用在她身上。
他换挡启动,车子飞驰出去,重新回了宿舍。
下车的时候司遥将身上披着的大衣脱下来还他,孟时北什么都没说,让她丢副座就行。
汽车尾烟袅袅飘起,A8绝尘而去。
司遥呆立片刻,转身的时候撞见一身白大褂,眼神全是探究的同事蒋芸。
“司遥,你体力不错啊,才下班还玩到那么迟回来?”
蒋芸眼神追着远处不见踪影的A8看,“A8L,创始人版,两百多万的车,老男人的最爱啊。”
她话里有话,明显是在找茬。
蒋芸是典型的小镇做题女孩,一路辛辛苦苦考上医科。
用了非常人的手段才去了空总医院。
可京都人才济济,她这样的人很难出头。
所以蒋芸转了赛道,以嫁入豪门为主要目标。
她平等地仇视每一个过得比她好的女生。
司遥方才才吐过,病怏怏的,懒得和她吵。
“借过。”
她越是无视,蒋芸就越不能淡定。
追到她身侧,阴恻恻地问:“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你管得着吗?”
“我刚好像瞧见了开车的是个老头,地中海?司遥,你是叫宝贝还是干爹啊?口味可真够重的。”
这是睁眼说瞎话的典型案例了。
司遥乏得厉害,不想再和她纠缠,动手推搡她,“让开,我要进去休息了。”
韩芸被她推了一把很不满,但见她进了宿舍也不好追进去,咬着牙把仇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