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公司会议室里坐着包括我在内的8个新入职员工。

一个中年男人拖着脚步走了进来。

「各位新同事好！我叫周挺，周恩来的周，挺拔的挺。是本公司的办公室主任。」

我差点笑出声来。

虚胖的身形，微微驼着背，秃头凸肚，戴老式大椭圆眼镜，穿破旧西服。

与「挺拔」毫不沾边啊。

「今天开这个会，主要是传达袁总对各位新同事的工作要求。」

「我们MS私募是新公司，组织架构还没完全建立起来。各位的日常工作管理，归口暂时在我这里。」

「各位虽然应聘的是研究员，但是当前还是要承担一些市场营销的工作。比如券商、银行渠道的开发、对接、路演、维护等，会有一些相关的直播任务。」

底下窃窃私语。

「大家不要小看一些打杂工作，这是积累经验的过程。都是为楼上袁总的5人核心团队服务，工作出色袁总也能看到。希望大家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到楼上去。呵呵。」

「最后，请大家填一下这个家庭信息表，明天上班交给我。」

说罢，周主任扬长而去。

我们8个人面面相觑。

2

第二天上班后不久，我就把表交了。

不到一小时，工位上的座机响了。

是周主任！叫我去他办公室。

其实，周主任的办公室就紧挨着我们8个人的格子通间，他喊一声就能听到。

周主任拿着信息表，打量了我一番，慢悠悠的吐出两个字：「张展？」

「是的，周主任。」

「爸妈都是工人？家庭年收入10万？」

「是的。」

「是这样。袁总考虑到你们都刚毕业，公司出面先租了套三室一厅作为宿舍，也就是说目前有三个名额。我看你家庭情况嘛，父母大概也给不了你太多经济上的支持，所以优先考虑你。」

「谢谢周主任，我不需要。」

「三室一厅呐！有空调有热水有网络，有自己独立的房间，比起你之前大学里好多人一间、好多人用卫生间好多了吧，也比起你群租房的条件好多了呀。你为啥不需要呢？」

他怎么认定我是住群租房呢？

那年我刚考上大学，爸就给我上海买房了。

「我有住处。」

「租在哪里？」

爸一再嘱咐我不能轻易露富。

而且「爸妈是工人」，上海有房似乎逻辑上说不大通。

于是我急中生智，编了个朋友出来，打算先打个哈哈敷衍过去。

「我住朋友家。」

周主任眼睛一亮：「要付房钱伐啦？」

「不要。」

周主任眼睛一瞪：「什么朋友啊！居然不收房钱！」

我心想怎么再打个哈哈的时候，周主任电话响了，袁总喊他楼上去。

我抓住了这个「脱险」的时间窗口，说了句：「那周主任您先忙。」

转身就溜走了。

3

晚上，跟爸妈视频，说到了这个事。

妈有点犹豫：「要不告诉周主任，那个信息表是你瞎填的，家庭年收入别说10万了，再加二个零都没问题。」

爸一瞪眼：「不能轻易露富！职场上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姓周的这种老油条大有人在。你正好经历经历、磨炼磨炼，未来接手红木厂顺利些。」

谁要接手红木厂啊！

我要称霸华尔街！

可眼下，我先要好好适应职场。

4

果然，这事还没完。

几天后，周主任又叫我去他办公室。

「张展啊，三室一厅只剩一个名额了。小陆和小邹都住进去了。」

说罢，笑眯眯的指了指眼前的几条烟。

「他们对住宿很满意，很感谢我。这不，还给我买了几条烟。」

「其实，都是工作。为新员工尽可能提供些条件，也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他们还蛮懂人情世故的。呵呵。」

这么赤裸裸的暗示！

「多谢周主任，我有地方住。」

他又拿起信息表，凑近仔细看。

「你住海上一品啊！」

周主任突然抬起头，低声喊道。

他终于发现了现住址的填写内容。

「是的。」

「那可是高端住宅小区啊！要付房钱伐啦？」

「不要。」

「那是你什么朋友啊？居然不要你房钱？」

「我爸的朋友。」

「你爸不是工人吗？怎么还有这样的朋友！」

「我……」

「算啦，不问这些了。」周主任意味深长的微笑，「反正三室一厅现在只剩一个名额了，保不齐明天后天又来新员工。反正，你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