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我的命,还有府里我姨娘的命,我努力把泪水咽回肚子里。
我一个哑巴,哭是我唯一能发出声音的方式了。
却还不被允许。
我悲从心起,仰着头无声哀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却没有发现周度临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
等到我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周婉宁不是哑巴,我现在是个哑巴。
一会去请安的时候,一定会暴露。
到时候我怕是就要死了。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努力睁着自己肿如核桃的双眼,
给自己选了一身漂亮的衣服。
如果今天是我的死期,那么我宁愿死的漂漂亮亮。
“少夫人,该去给侯爷和夫人请安了。”
丫鬟小声提醒我。
我一步一步走向正房,犹如走向断头台一般壮烈。
侯爷和夫人早就坐在高位上等着我敬茶了。
昨天代替拜堂的周度临也坐在一侧。
我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侯爷和夫人脸色并不好看。
儿子失踪,新娶的儿媳还迟到。
我眼见着侯夫人要发作,顿时吓得一个哆嗦,跪在了她面前。
“你这孩子,旁边有蒲团,怎地还跪在冷硬的地上?”
侯夫人伸出手来想要扶我。
我急忙举起茶杯,敬到她面前。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我脸上,等着我开口唤母亲。
我却只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一室寂静。
“她如今说不了话了。”
眼看气氛越来越紧张,作壁上观的周度临慢悠悠开口:“昨天劫匪阵仗不小,我去的时候都见了血。”
“为保清白,她差点自戕。”
一旁早已吓破胆的丫鬟急忙跪地点头:“是啊夫人!”
“我叫人看过了,她这是受了惊吓,得了失语症,须得调养。”
我怔怔看着周度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替我解围。
此话一出,侯爷和侯夫人难看的脸色瞬间和缓。
尤其是看到我红肿如核桃的双眼,显然是哭了一宿。
侯爷叹气点头,侯夫人更是一脸歉意。
是啊,好好一个姑娘,出嫁当天遇到劫匪,还不能和夫婿拜堂,新婚当夜更是独守空房。
最后还落得口不能言的下场。
“好孩子,你受苦了。”
侯夫人从手上掳下一只碧玉镯子:“这镯子还是逝去的老夫人给我的,如今我便给你了。”
“终究是侯府对不住你。你放心,府里一定会寻最好的大夫,替你医治。”
我晕晕乎乎敬完茶,又晕晕乎乎回到了院子。
只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原以为今天就是我的死期,没想到不仅没死成,还收获了一堆礼物。
更重要的是,我哑巴的事,堂堂正正过了明路了。
我看着这满桌的金器玉饰,心怦怦直跳。
若有朝一日我能逃离侯府,这都是我的退路。
我将首饰收起,想找个地方藏好。
“怎么,还想逃跑?”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我心里一惊,猛地转身。
周度临大马金刀坐在桌前,面前还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这府里侍卫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兵,你尽早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我一缩头,将手里的包袱往柜子里推了推。
“还不过来?”
见他脸色不善,我慢慢踱步走到桌前。
“把这药喝了。”
我死死盯着桌上的药碗,心中惊慌。
这肯定不是治我嗓子的汤药,因为根本没有大夫来给诊断过。
那这会是什么药?
“你猜的对,这就是毒药。”
周度临瞥了我一眼:“冒名顶替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身患有疾……暴毙而亡。”
他竟然想要杀我。
枉我还认为他是个好人!
我握紧拳头,内心的愤怒翻腾不休,恨不得将他瞪死在这屋子里。
他既然想我死,早晨何必替我遮掩!
干脆把我的事情吐露个痛快,也好过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
“文允失踪,若不是怕兄长和嫂子知道你的事再受刺激,你以为我想帮你?”
周度临仿佛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他竟然把我的想法猜个八九不离十。
“你跟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帮你呢。”
他起身走近我身侧,慢慢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轻声问:“你说是不是?冒牌货?”
冒牌货……冒牌货!
我心中恼怒,我又不是故意想做这冒牌货!
因着这一桩婚事,我被逼着喝下哑药,被逼着替嫁上花轿,差点死在劫匪手里。
如今到了府里,又因为这替嫁的事,被他周度临拿捏嘲讽。
我又有什么错!
越想越恨,我就像是被激怒的蛮牛,看着周度临近在耳边的俊脸,顿时恶胆横生!
我猛地跳起,冲着周度临的耳朵狠狠咬下去!
“唔——”
周度临瞪大了眼睛,捂着流血的耳朵后退几步。
我看着他震惊不可置信的脸,心里升起一抹快意。
“呸!”
我转身吐出一口血水。
凭什么随便来一个人就能拿捏我。
我已经活的这样艰难,只是求一口饭吃罢了,他凭什么想要决定我的生死?
我就是要咬他,就是要让他痛!
“你疯了?”
周度临摸了摸自己血肉模糊的耳朵:“你当真下死手?”
我大口大口喘息,见他只伤到了耳朵,还不解气。
他不是想让我死吗?
左右咬伤了他,我也活不了了了,那就一起死吧!
我伸手抄起桌上的汤碗,把那碗毒药怼到他的脸上。
喝死你,喝死你。
你也一起死吧!
周度临没想到我还有后手,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大口汤药,呛得直咳嗽,大半汤药都洒在了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