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按下去。

不是不敢。

只是觉得这样太便宜了他。

苏瑶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做人要识趣，别赖着不走。”

赖着不走？

当初是他向我求婚求了三次我才答应嫁给他的。

我为了帮他拿订单，喝到胃出血进了三次急诊。

为了帮他管理公司资金，我熬夜自学注会，头发大把地掉。

到头来成了我赖着不走了。

“沈小姐，林总让我来办理离婚手续。”

家里的律师张伟走过来，一板一眼的通知我。

动作真快啊。

我刚被通知离婚，律师就来了。

我站起来，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

全家福照片，那时候林志远还是一无所有的穷小子，笑得很憨。

现在，他身家过亿。

张伟三十多岁，跟我一样跟了林志远五年。

他在我面前摆开一份文件，封面写着“离婚协议书”。

“看看吧。”

我翻开协议。

补偿金：10万元。

我愣了一下：“不是应该平分婚内财产吗？公司我有40%的隐形股份，这五年赚的钱至少有10个亿。”

“那属于林总的婚前个人投资收益。”张伟推了推眼镜，“你这五年是家庭主妇，没有参与公司经营，也就没有为公司有所付出，自然是没有收益。”

我愣了一下：

“家庭主妇？这些年我为公司跑了多少合同，敲定了多少业务你不知道？况且公司的财务章一直在我手里。”

张伟看了眼楼梯口：“章是林总让你保管的，你是代持。”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林志远跪在地上求我：

“老婆，这公司是你和我一起打下来的，章你拿着，钱你管着，我才放心。”

张伟递过来一支笔：

“所以只能按生活费算，五年，10万，对于一个家庭主妇来说已经很多了，签了吧，林总不想闹得太难看。”

我盯着那个数字。

10万。

五年，我给林氏企业创造了多少价值？

那个物流体系，上线第一年就帮公司省了500万运费。

那个分销网络，让市场占有率提升了40%。

公司保守估计10个亿。

他给我10万。

就因为我没在公司挂职，连公司分红也不给。

家庭主妇？家庭主妇怎么了？我的作用就可以被无视吗？

不说公司利益，单就生活，我给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人情往来，关系维护，家庭成员的生日宴会……等等。

这些，他看不见？

哦，对，他瞎。

“那套市中心的公寓呢？”

张伟一顿：“公寓？”

“那是我们结婚两周年的纪念，写的我的名字。”

“沈小姐，那套房子是林总出资买的，而且……林总已经做了财产保全。”

“保全？”

“对，因为公司债务纠纷，那套房子被冻结了。”

张伟没说话。

我懂了。

苏瑶来了以后，把我的东西都一点点置换出去了。

在林志远面前，她是那个“名校毕业、懂管理”的公关经理。

而我，是那个“只会做饭、带不出去”的黄脸婆。

“那套房子，林总的意思是，归公司处理。”张伟说，“大概……能抵个债。”

几百万的房子，变成了抵债品。

“张律师。”我放下笔，“我签好了。

他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这么爽快。

”好，那沈小姐……“

”我知道他想让我今天就滚。“我站起来：”还有30天的冷静期呐，我也要收拾收拾。“

张伟的脸色变了：”林总的意思是，今天晚饭之前……“

”那就让他等着吧。“

我转身走上楼。

身后，张伟追了上来：”沈小姐，你可想好了，林总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是吗？

当家庭主妇太久他是不是忘记了我的手段。

我回头，目光坚定：”当离婚协议摆在我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回到卧室，我打开保险柜，看着那些文件。

五年了。

每一个订单，我都记得是怎么谈下的。

公司创立初期，公司资金链断裂，我变卖了我的房子，50万，跪在院长妈妈面前磕头。

林志远抱着我说：”老婆，这辈子我负谁都不负你。“

前年，税务稽查，把我一个人推出去，在局里配合调查了三天三夜。

出来的时候，林志远送了一束花，说”辛苦了“。

去年整整一年，我为了维护那个分销商网络，陪客户喝了上百场酒。

那一年，我流产了一个孩子，医生说我以后很难再怀了。

现在他告诉我：”净身出户。“

手机震动了一下。

苏瑶发来消息：”姐姐，今晚我订了米其林，庆祝我和志远的一周年，麻烦你把主卧腾出来。“

我看着屏幕，忽然笑了。

”沈清。“

林志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背后。

”签了吗？“

我没转身：”看你很急，我就开心了。“

”你！你最好快点签字走人，不然一分都不会给你。“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我给你的条件已经很好了。“

”哪里好了？“

”你白吃白喝五年，我给你10万，还不够仁至义尽？“

我终于转过身，看着他。

林志远今年35岁，这些年公司的很多业务他都不需要操心，保养的也很好，身材没有发福，依然是一个风情俊朗的人。

他穿着定制西装，意气风发。

一年前，苏瑶空降公司当公关经理，据说是他在商学院的学妹。

她不懂业务，最爱干的事就是搞团建、开party。

”沈清你别太不要脸！你一个孤儿，如今又不能生孕，你难道想让我也断后？你怎么这么恶毒！“

”林志远。我是很难怀孕，又不是不能怀孕。“我说：”苏瑶怀孕了是吗？“

他瞬间哑然。

”我手里那些客户资源，你知道值多少钱吗？“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你手里的客户？那是公司的资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他们是看你的面子？他们是看林氏集团的面子！是看我林志远的面子！你一个家庭主妇有什么能耐？“

我也笑了。

”你说得对。“

我转回身，继续收拾东西。

林志远站在我身后，似乎在等我说点什么。

但我什么都没说。

电话声音响起，他走了。

依稀听到他说：”瑶瑶，你放心，我肯定会和她离婚的。“

卧室里很安静。

我打开了那个一直锁着的抽屉。

里面有一台旧笔记本电脑。

那是我的资料储存中心。

所有核心客户的私密档案，所有见不得光的交易记录。

全在里面。

每一条记录，都是我的保命符。

但林志远说得对，那是公司的资源。

我该还给公司。

我关上抽屉，拿起手机，给孤儿院院长发了条消息：”院长妈妈今晚我回家住，有点事。“

院长妈妈秒回：”怎么了？是不是姓林的的欺负你了？“

我想了想，打了几个字，又删掉。

”没事，就是想家了。“

放下手机，我坐在床边，闭上眼睛。

五年了。

我到底得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