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被按得像催命符,又急又响,完全不给人喘息的余地。
我放下画笔,透过猫眼看见一张陌生的、写满不耐烦的中年男人的脸。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同样表情刻薄的女人。
这就是搬来三天的新邻居,张伟。
我打开门,勉强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张伟没有半点寒暄的意思,下巴一扬,指着我院子里的六棵香樟树,口气像是下达命令。
“你家这几棵树,必须砍掉。”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什么?”
“我说,砍掉。”他加重了语气,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傲慢,“挡着我家阳光了。”
我错愕地看着他,又看看那六棵亭亭如盖的香樟。
那是我二十八年人生里最重要的背景板。
“这树不能砍。”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这是我爸妈结婚那年种下的,已经二十年了。”
它们陪着我长大,见证了我们家所有的欢笑和泪水。
父母去世后,这六棵树就是我唯一的念想。
张伟发出一声嗤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家的破事我不管,现在影响到我了,就必须解决。”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怼到我面前。
照片里是他家二楼的客厅,光线确实不算明亮,但被他夸大成了另一回事。
“你看看,暗无天日!”他唾沫横飞,“我花大价钱装修的阳光花房,现在成了阴暗的地下室,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我试图沟通,心脏因为愤怒和委屈而剧烈跳动。
“张先生,树长在这里二十年了,采光问题您买房的时候应该就看到了。”
“而且,我可以请专业的园林工人来修剪枝叶,保证最大限度不影响您家。”
这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修剪?”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侮辱性的词汇,音调陡然拔高,“修剪有什么用!春天长夏天长,我隔三差五找你?我告诉你,必须连根拔起,一棵不留!”
他老婆在旁边抱着手臂,阴阳怪气地帮腔。
“就是啊,小姑娘家家的,别这么不讲道理,邻里邻居的,别为几棵破树伤了和气。”
她嘴里说着“和气”,脸上却全是威胁。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邻居对话,而是在面对两个闯进家门的强盗。
我努力克制住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声音干涩。
“这件事太大了,我需要时间商量一下。”
张伟冷哼一声,扔下一句最后通牒。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清楚,别逼我找物业天天上你家门。”
说完,他拽着他老婆,砰地一声摔上门,转身走了。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院子里,伸手抚摸粗糙的树干。
风吹过,香樟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安慰我。
我想起小时候,爸爸把我高高举起,去够那翠绿的叶子。
我想起夏天,妈妈在树下摆好小桌,端出冰镇的西瓜。
那些温暖的画面一帧帧闪过,眼眶瞬间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