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梁净川死死抓住我手腕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凸起，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疯狂。

他整个人几乎挂在我手臂上，头发凌乱，眼眶深陷，西装皱巴巴地敞开着，领带歪在一边，哪还有半分昔日梁总的意气风发。

“程桑……”他又唤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带着哭腔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哀求，“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那个系统……到底是不是真的？！”

酒吧昏暗的灯光下，他浑浊的眼球里充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吸进去，从中榨取出他想要的答案。

周围的客人投来好奇或厌恶的目光。酒保犹豫着要不要过来。

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厌恶，也没有同情，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醉汉。

我微微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他攥得更紧了，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肤。

“梁总，你喝多了。”我声音冷淡，提醒他此刻的失态。

“我没喝多！”他低吼一声，情绪激动起来，引来更多侧目，“我很清醒！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程桑，你回答我！是不是真的？！我妈听到的声音……那些倒霉的事……是不是……是不是都是因为……”

他喘着粗气，后面那几个字仿佛有千斤重，堵在喉咙口，带着极致的恐惧，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他这副狼狈不堪、被恐惧彻底吞噬的模样，心底最后一丝因为过往而产生的波澜也彻底平息了。

原来，撕开那层成功和深情的伪装，内里也不过是如此不堪一击的灵魂。‌‍⁡⁤

“梁净川，”我再次直呼其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酒吧的背景音乐，落入他耳中，“你现在问这个，不觉得太晚了吗？”

他身体猛地一僵。

“我记得，我清清楚楚地告诉过你。”我语速平缓，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如果你背叛，系统会带走我，而你会——永失所爱，穷困潦倒。”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他混乱的意识里。

“你当时是怎么说的？”我微微偏头，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重复着他当初的誓言，“你说，‘绝不可能给我这样的机会’。”

“现在，”我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机会，你已经亲手给我了。”

“誓言，你也亲手打破了。”

我再次用力，这一次，轻易地甩开了他的手。他的力气仿佛在刚才的对话中被抽空了，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神空洞，满脸绝望。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又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这世上……怎么会有系统……是巧合……都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你心里很清楚。”我打断他的自欺欺人，语气斩钉截铁，“梁净川，别再骗自己了。从你选择廖清清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我看着他彻底垮下去的肩膀，和那双失去所有神采的眼睛，最后说道：

“誓言不是用来违背的。”

“代价，总是要付的。”

说完，我不再看他脸上是悔恨、是恐惧还是彻底的崩溃，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酒吧门口走去。

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走出酒吧，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驱散了刚才那令人作呕的酒气。

我知道，我刚才的话，已经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或许依旧无法理解“系统”是什么，但他再也无法否认，有一种他无法抗衡的力量，正在因为他曾经的背叛，而对他进行精准而残酷的惩罚。

第二天，梁净川破天荒地没有来公司。

下午，他出现了。胡子刮干净了，换上了笔挺的西装，试图维持住最后的体面。但那双深陷的眼窝和眼底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惶恐，出卖了他。‌‍⁡⁤

他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审视、猜疑，甚至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混杂着恐惧、悔恨和一丝卑微乞求的复杂情绪。

他开始笨拙地、试图用各种方式“弥补”。

他让花店送来了昂贵的玫瑰花，摆满我的工位。卡片上写着苍白的“对不起”。

我看也没看，直接让保洁阿姨收走了。

他订了米其林三星的晚餐，说是要“好好谈谈”。

我以加班为由，直接拒绝。

他甚至开始在我下班时，开车等在公司楼下，像那些追求者一样，试图接我下班。

我目不斜视地走向地铁站，将他和他那辆曾经象征着他成功与地位的豪车，彻底无视。

他的这些举动，在已经风声鹤唳的公司里，引起了更大的波澜。

“看见没？梁总这是在……挽回程助理？”

“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后悔了？”

“有什么用？我看程助理根本不理他。”

“活该！背叛的时候不想想后果！”

“不过……你们说，梁总现在这样，是不是因为他真的相信了那个‘系统’和‘诅咒’了？”

“我看像！你看他看程助理那眼神，跟见了鬼似的……”

这些议论，梁净川肯定也听到了，但他已经顾不上了。恐惧压倒了他的自尊。

廖清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嫉妒和恐慌让她几乎发疯。

她不敢再对梁净川抱怨，便把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我身上。言语上的讽刺挖苦已经不够，她开始用更恶毒的眼神瞪我，故意在我经过时撞我，或者把我的文件“不小心”弄乱。

对于她这些幼稚的把戏，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予。‌‍⁡⁤

我的冷漠，我的无视，我对梁净川挽回举动的彻底拒绝，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梁净川的神经。

他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我不爱他了。

不仅不爱，甚至可能连恨都没有了。

我只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在等待着他应得的结局降临。

这种认知，比任何报复都更让他恐惧和绝望。

在一次他试图拦住我，近乎卑微地恳求“桑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错了”之后，我终于停下了脚步，正视着他。

我的眼神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梁净川，”我说，“你的爱，连同你承诺给我的未来，在我这里，已经一文不值。”

“别再白费力气了。”

说完，我绕过他僵立的身影，离开。

留给他一个决绝的、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背影。

钩子已经变成了套在他脖子上的绞索，并且正在一点点收紧。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力道，却无力挣脱。

而廖清清，这个他背叛我而选择的女人，在极度的不安全感驱使下，终于决定兵行险着，要给我最后一击，却不知，这正是将她自己推向深渊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