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阿姨来得越来越勤了。

她开始帮爸爸洗衣服。

那天我撞见她从阳台收下爸爸的睡衣，很自然地叠好，放进衣柜。

看到我，她笑了笑，

“苗苗放学啦？你爸爸这人，生活上太大意了，没个人照顾不行。”

我没说话。

我记得妈妈说过，内衣裤最好手洗，不要和外衣一起扔洗衣机。

妈妈一直都是手洗的。

爸爸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他甚至有些享受这种照顾。

他的衬衫变得笔挺，袜子不再乱扔，脸上也多了些笑容。

那种笑容，是妈妈离开后，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

家里不再有烧糊的菜味，地板总是光洁如新，冰箱里塞满了各种吃的。

一切看起来都在变好。

可我却觉得，这个家变得越来越陌生。

空气里弥漫着姜阿姨带来的香水味。

淡淡的茉莉香，掩盖了妈妈留下的、那一点点熟悉的、温暖的气息。

我的生活也被姜阿姨接管了。

她检查我的作业，用红笔在上面圈圈点点：“苗苗，这个字写错了。”

“这道题思路不对，阿姨教你。”

她给我买新衣服，粉色的，带蕾丝的，不是我喜欢的蓝色和运动款。

“女孩子嘛，就要穿得漂亮一点。”

她规定我看电视的时间，限制我吃零食的数量。

“这些都是为你好，苗苗要懂事。”

爸爸总是说：“听阿姨的。”

他变得越来越依赖姜阿姨。

工作上的烦恼，生活里的琐事，都会和她商量。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

有时候晚上姜阿姨也会留下来，在书房里和爸爸“谈工作”。

书房的门关着，里面传出低低的说话声，偶尔还有姜阿姨清脆的笑声。

我坐在客厅里，抱着膝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心里那条冰冷的蛇，又开始蠕动。

有一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经过书房门口，听到里面姜阿姨在说话，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她这一走，倒是给我们腾地方了，谭峻，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的安排？”

爸爸的声音有些含糊：“别瞎说……孩子还在呢……”

“苗苗迟早要接受的嘛。难道你还指望钟毓回来？”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我的心提了起来。

然后我听到爸爸说：“她不会回来了。”

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在我心上。

她不会回来了。

妈妈不会回来了。

爸爸也……不要妈妈了吗？

我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爬上床，用被子蒙住头。

黑暗里，我摸到枕头底下那颗糖纸星星，紧紧地攥在手心。

星星硌得手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