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天灵盖,眼前瞬间赤红一片!
他嘶吼着,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不顾一切地要扑上去。
「渊儿!不要!」母亲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哭喊,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他的腰,将他拼命往后门的方向推搡。
祖母也扑上来,老泪纵横,干瘦的手掌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语无伦次地哭喊:
「走!快走啊!我的儿!带着东西走!永远别回来!别报仇!活下去!」
祖母突然冲进偏房拎了一包东西就朝大门冲出去。
刀疤脸喊道:「老东西!快追!」
一挥手,几个人一涌而出,朝祖母追去。
父亲大吼一声:「娘——」就朝后倒下去。
父亲倒下的瞬间,用最后残存的气力,猛地一拳砸碎了神龛的底座,从暗格中掏出一个用陈旧油布包裹着的、尺许长的硬物,狠狠塞进陆渊怀里。
那东西入手冰凉刺骨,形状似卷轴又似尺牍。
「逃……血……书……」
父亲呕出最后一口血,重重倒地,眼睛兀自圆睁着,望着儿子的方向。
温热的、带着腥气的血点溅了陆渊满脸。
他懵了,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母亲的哭喊、祖母的哀求、凶徒得意的狞笑、火焰噼啪作响的声音……
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变成一种尖锐的耳鸣,几乎要刺穿他的鼓膜。
他被一股巨大的、绝望的力量推搡着,踉跄着跌出后门。
那是娘用最后一把力气推出了他。
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在他滚烫的脸上,让他猛地一个激灵。
回头望去,冲天的火光已然吞没了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家,吞噬了他所有至亲之人。
炽热的火焰扭曲了空气,也扭曲了那些在火光中晃动的人影,如同地狱里狂欢的恶鬼。
「上当了!上了那个老东西的当了!」
刀疤脸暴躁的吼声从火光后传来,如同追魂的咒语。
「还有一个小的!别让他跑了!东西肯定在他身上!」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陆渊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猛地转身,凭着对镇外地形刻入骨髓的熟悉,发疯似地朝黑黢黢的、无人敢在深夜深入的老鸦山跑去。
怀里的东西硌得他生疼,那所谓的「血书」冰凉刺骨,却又仿佛浸透了亲人滚烫的血,灼烧着他的皮肤,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身后的追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如同索命的鬼眼,死死咬在他身后,将他踉跄的身影在崎岖的山路上拉长又缩短。
山路崎岖不平,尖锐的碎石和枯枝不断绊着他的脚。
两侧的荆棘和灌木如同恶鬼的利爪,撕破了他单薄的衣衫,在他脸上、手臂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拼命地跑,肺叶火辣辣地疼,如同风箱般剧烈抽动,几乎要炸开。
终于,他跑到了老鸦山的一处断崖边。
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风声从下方呼啸而上,带着渗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