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禹把桑晓颜带回公主府的时候,正是我们成亲满一年的日子。
看着他旁若无人的和那女子卿卿我我,我这个长公主,仿佛成了笑话。
我从小锦衣玉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没想到,枕边人的爱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夺去了。
这一切,只因为她来自局外,是什么“破局之人”。
可是我的局有那么好破的吗?既然来了,就都是入局的人,既然愚昧,就应当承担应受的惩罚。
三个月没有见我的驸马程禹一回来就找到我,说是要纳妾。
我觉得很好笑,驸马就是天子家里的赘婿,怎么敢堂而皇之的找我这个正妻要求纳妾?再说了,当年我绝食了好几天,哭着闹着要嫁给这个金科状元,现在换来的就是他要纳妾?那个女子究竟有什么魔力?
带着好奇,我见到了那个把程禹迷得七荤八素桑晓颜。
桑晓颜的美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她的眉眼之间有一种和普通女子完全不一样的张扬,不一样的,往往就是吸引人的。
这话,是我母妃和我说的。
程禹的贴身侍卫阿川告诉我,这次南方水患,程禹去治水,却遇上了棘手的问题。当时桑晓颜就从灾民里面站了出来,画好图纸给程禹献策,结果真的管用,程禹也因此立下了大功。
“公主您是不知道,当时驸马看到桑姑娘的眼神都是发光的。庆功的时候,大家都醉了,桑姑娘说是表演节目,她唱的那曲子,就是头牌歌姬都唱不出来!”
说到这里,许是看到我的脸色变了,阿川噤了声,怯怯的看着我。
说实话,阿川是真没啥文化,怎么能把人家程禹的心肝宝贝比作青楼的头牌歌姬呢?
“所以,他们又是怎么样互生情愫的?”我嗑着瓜子,将皮子放在另一个精致的碟子里,看向阿川。
“那自然是酒后情难自禁,驸马送桑姑娘回营,后来,两人就……”阿川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也明白了几分。
看着各种值钱的稀罕玩意儿一件一件往桑晓颜的凌霄花苑搬,我的指甲扣进了手心里,生疼生疼的。
程禹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公主,你门口这个花给晓颜吧,她看上了,跟我念叨好久了。”
我沉默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很快神色就变得不耐烦起来:“一盆花而已啊,你好歹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好东西都用的不带用了,不能就这么小的气度吧?”
我就很气,我还没说不能呢!当初跟我花前月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没耐心的啊!
那边桑晓颜看到我们在僵持,也走了过来。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那身碧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还挺合适的,和我房间里面新泡的茶差不多。
“呦,公主姐姐这年纪了还穿粉色啊!”顿了顿,她的眼中带了几分嘲讽:“粉色娇嫩,您如今几岁了?”
我实在理解不了,这样的话竟然是从一个庶民嘴里说出来的。可是程禹似乎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用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宠溺目光看着桑晓颜,然后又冷冷看向我:“花我们就搬走了,公主自便。”
看着恨不得贴在一起的两个人,我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该来的还是会来,程禹纳妾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听说是桑晓颜治水有功,得到了父皇的召见,然后朝堂之上,她又出口成章,引得一片喝彩。
父皇本来想要给她安排一段好姻缘,可她非说是已经和程禹一见钟情,此生非君不可,父皇也没办法,就允许桑晓颜进公主府了。
至于她的那首诗,确实很惊艳,我自问熟读了那么多诗书,都没见过这样的诗句。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很难想象,一个女子竟然有这样的豪言壮语。
可这样一个有才华有抱负的女子,就这么甘心做别人的妾,却是我不理解的。
桑晓颜正式进门的那天,程禹给她办了非常隆重的婚宴,风头比当初迎娶我进门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
敬茶的时候,桑晓颜一脸平静的拿了茶杯递给我,别说是跪下了,连膝盖也没有弯曲一下。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桑晓颜,她也不卑不亢的看着我。
“你为何不跪?”我身边的侍女青鸾出了声。
桑晓颜说:“我为什么要跪下?我不是你们一样的奴隶,我是个人,和你们的公主一样的人。现在我们又都是程禹的妻子,还分什么尊卑贵贱?”
青鸾被气的想要上前动手,被我拦住了,我无所谓的笑笑,准备接过桑晓颜手里的茶,不料我的手还没握住杯子,桑晓颜就松了手,滚烫的茶水直接洒在我的手上,烫的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哎呀公主姐姐,你不满意我进门也不能这样啊,毕竟,这婚事可是你的亲生父亲点头的啊!”桑晓颜看着我,眼里尽是挑衅之色,我看向程禹,却见他冷漠的看着我。
这还是我认识的程禹吗?
“可能是我没有拿稳,不过,”我冷冷看向桑晓颜:“我是这公主府的主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就算是我没拿稳,你烫到了我,就是你的罪过。”
桑晓颜的眼圈红了,怯怯的说:“就因为你是公主,就因为你的身份不同吗?”一边说,她的眼神还偷偷向着程禹瞟了过去,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是又怎么样?”我气极反笑。
“沈落冰,你差不多可以了!”程禹终于开了口,指责的却是我。他单手揽住了桑晓颜的腰;“别理她,我们走。”
我分明看到,转头的时候,桑晓颜脸上得逞的笑。
实在不想看那对男女你侬我侬,我就回了一趟宫里,见了见我母妃。
我母妃其实也是庶女出身,但是当年得到了父皇的喜欢,一跃成为宠妃,后来才有了我。
“听说,你被那小姑娘摆了一道?”母妃的消息果然很灵通。
我坐在母妃旁边,抱着母亲养的猫,不置可否。
母妃没有再问我,而是转头看向窗外,说了一句让我莫名其妙的话:“好久没有见到那边的人来了。”
母妃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了。
据说,当年就是因为母妃与众不同,成功吸引了父皇的注意。父皇曾经告诉我,面对一大堆恭恭敬敬的,就我的母妃不一样。
母妃曾经说,自己是从一个神秘的地方来的,想起那个桑晓颜的举动,难道,她也是从那里来的吗?
父皇忙着商议国事,可我确实很好奇,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么会同意驸马这样的要求。
站在父皇的议事厅外,我心里很不平衡,觉得有必要问问父皇。
我没有等到父皇,等到的是和我青梅竹马的将军贺昀。
贺昀穿着一身素白袍子进的宫,他一见到我,就咧开了一张笑的欠抽的嘴巴:“哎呦,这不是冰冰吗?听说家里那位给你带回去个情敌?”
我嗤之以鼻,这个贺昀是我儿时的伴读,后来他长大后,先是做了大将军,又因为屡立战功做起了护国公,混的风水水起,但我们两个太熟悉了,再加上我母妃对礼节什么的也不太拘泥,所以这小子见了我一直都叫我乳名。
贺昀见我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又凑了过来:“不过说实话,那个桑晓颜还是有点本事的,你知道那个治水吗?她用了一张什么图,然后让程禹带着大家疏通河道,最后竟然真的成功了!这种功劳,她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你父皇都不好薄了她的面子啊!”
贺昀这话一出,我就懵了。
因为程禹去治水以后,我心知这些方面他并不擅长,就研究了当地的地形什么的,给程禹做了一系列治水的方案,画了一张图给他。
贺昀的这话成功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就想看看,这位来历不明的奇女子提出的,又是怎样的方法?
贺昀表示这很简单,他拉着我来到御花园的一个亭子里,叫人拿来笔墨,几下就画出来一张地形图,并给我讲解:“因为程禹后来给大家分享了这张图,我这人啥都不行,就记忆力好。”
可是我听不下去贺昀吹牛了,因为那张地形图,竟然和我托人送给程禹的一模一样!
是我和桑晓颜这么有默契吗?
想到这里,我转身准备回府,却看到负手站在亭子边的程禹。
“大将军,公主毕竟是我的妻子,您在这里不合适吧?”程禹穿着朝服,冷眼看着我和贺昀。
贺昀冷哼了一声,我都能感觉的到他的不屑:“驸马真是厉害啊,上位专门靠女人,每一步都走的这么顺畅。”
程禹的脸因为愤怒憋得通红,只好把目光转向了我:“公主还不打算回去吗?”
我悻悻的跟上程禹,回头冲贺昀吐了吐舌头。
现在是在宫里,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一路上,程禹都没有和我说话,我扯了扯他的衣袖试图解释:“我就是让他画了一下桑姑娘的地形图,想要学习一下……”
程禹不动声色的把手挪开,还轻轻拍了拍被我扯过的地方:“晓颜画的图,哪里是你这种笼中之鸟可以学的会的?你还是多在府上学一学你的绣花吧!”
不是,这是看不起谁呢?没有我你有机会去治水?
这话我想说,但没有说得出口,毕竟三年前,对人家一见钟情的人是我,缠着父皇非要嫁给他的人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