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方嗪听到这话的时候，刚才所没有注意到的那些黑暗，嘈杂声，突然就尽数席卷了过来，面色瞬间惨淡下去。

沐生向前走了两步，将窗台上的一个盒子打开，轻点，随后又将那淡红色的软膏涂在方嗪的眉心，“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帮忙。”

一个不信鬼神只一门心思对村民好的人，那些哪怕是对他的不敬有所不满的家伙也不会太过于为难。

涂一些混了骨粉的血灵膏就足够让他安稳回去了。

看着方嗪全然不知地从鬼门走过，沐生又随手一按，屋内恢复原先的一片黑暗。

“你伤不到他的。”

越信就越容易被惊魂，像方嗪这种全然不信鬼神的人，自有自己的一身正气护体。

那只静静地散发着黑雾的鬼门上却冒出了刚才的小鬼，龇牙咧嘴着，“我不要生人碰我！”

杂物间的门，是鬼门，虽然一般人眼中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门。

“小安，听话，不然会伤到你自己的。”沐生对哄小孩还是有几分经验的，逗猫一般伸手拍了下那已经窜到她身边的小鬼。

小安是沐生从槐树下捡回来的，一个干净的，没有沾过半点血腥的鬼魂。

偏生觉得小白一个太孤单了些，也就索性将它也一起留下，放在杂物间的门上看门。

小鬼顺着她的腿往上爬，没多久就爬到了手臂上，盯着那不理它的黑猫，“阿生姐姐，猫猫不理我。”

沐生见惯了它撒娇卖萌来逃避话题的样子，早就已经免疫了，随手抽出一旁柜子里的柳木棍在它身上轻敲一下，“我说的话你记住没，不要随随便便就伤人，损阴德的。”

越是知轮回的越会在意阴德这一说辞。

虽然小安魂魄不全，暂时没法转世，但早晚都是要走到那一步的。

沐生可不希望它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了轮回路。

小鬼头哦了一声，又滑到地上，爬上门框，倒吊在肠子上看着沐生，“阿生姐姐，今天还有人来哦，一个面色极黑的老不死的。”

已经迈出去两步的沐生停下了脚步。

小安想触碰方嗪在所难免，那人身上的功德想都不用想对鬼物吸引力极大，就像是飞蛾会追寻火光一样。

但它口中的“极黑”，大抵就是死气了。

守村人在村中大办喜事丧事的时候都要到场......近日又要忙了。

“他来做什么？”沐生敲着门边的书架，低头思索着，米白的板鞋沾了草木灰，像是带了擦不干净的污渍。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来过，小白的异常也就有的解释了。

踩了会儿地上那烧焦的木栓碎片，沐生心底大概有了个底，把小白又抱入怀里就踏出了杂物间。

身后那被火燎过的门慢慢关上，不栓不锁也关得严丝合缝。

或许是着火的事件起了一定的推动作用，似乎所有村民都听从了这次村长的安排。

甚至连方嗪看沐生的眼神都奇怪了很多。

沐生却只是抱着那只黑猫坐在桥边，轻描淡写地回他，“方先生，守村人是不能说谎的，尤其是在这些事上。我们比你们更敬重鬼神。”

方嗪也只是想了一下，毕竟很多时候显然是沐生的话他们更听一些，如果沐生愿意在一些事情上帮忙劝两句，很多事情推动起来会更顺利。

“生丫头，你别理他，他就是事儿多。”

村长将拐杖上挂着的塑料袋拿下来，递过去，“渴了吧，尝口新摘的西瓜。”

西瓜是前一天摘好的，冰镇在井水中，切成块，再拿过来，爽口清凉。

沐生很给面子地拿了一块扔嘴里，然后在小白背上擦了擦手。

三个人里面，村长年龄不小，方嗪算是个外人，沐生又不管事，倒是都在一旁跟旁观者一样。

“生丫头，你下半年该读高三了？”

村长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坐在一旁的长椅上问她，面上的皱纹堆积着，眯着眼后更显老态。

“对。”沐生面上似乎带了几分笑意，半抬着头看向晴天，眼中似乎有星光在闪，“读了那么多年，总算要熬出来了。”

说到这个话题，方嗪倒也过来插了句话，“我记得沐生同学是镇高中的年级第一，上次还拿到了镇长亲手给的奖学金，有想过以后大学去哪里吗？”

沐生却摇了摇头，一双白鞋交叠在空中荡着，似乎并不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我等着高校来抢，届时凭感觉选就行。”

神神叨叨的人就是麻烦，方嗪不禁这么想着，但眼中照例满是笑意。

村上有人能出人头地自然是极好的，更何况是沐生这么一个乖巧的丫头。

“到时候方叔给你找几个当地人的联系方式，让人带你熟悉环境。”方嗪长了她几岁，在村子里已经可以差辈分了，这么说倒也没什么，“方叔别的没有，哪儿都有认识的人。”

对于这，沐生倒是不怀疑。

方嗪是大学生出来的，曾经受过沐家村的恩才选择来到这里。

别的不提，那些大学同学说不定都去哪个市里做官了，实在没有，问一下也就了结了。

“村长，香油和白烛都备上了吗？”

沐生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垂眸看着那已经翻过身蹭着她的黑猫。

村长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后用拐杖用力敲了几下桥面，“我都忘了，这几天事儿多。等我去找柳家三娘问问。”

这极有可能发洪水，甚至是动土，当然要跟祖宗们说一说。

沐生看向村长离去的方向，在只有她能看到的场景中，大半个村子上都被黑雾笼罩着。

是死气。

但那不带半点肮脏的澄澈，看起来又不像是会因为近期的事情而死，而是因为冤魂索命。

“方先生，近年来，我们村可有惨死之人？”

这话突兀，方嗪仔细想了一番，却没找到什么匹配得上的信息，只得无奈回她，“我也就来了这几年，过去发生了什么几乎一概不知，不过如果想去查，可能能查到些什么。需要我帮你翻一翻以前的记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