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深秋夜晚的寒冷太易侵入五脏六腑，我开始咳血了

咳嗽一声接一声，掩唇的帕子上满是殷红的血迹

楚行终于有所察觉，怒气冲冲地去质问柳青青

那边的院子很快就传来争执声，声音很大，伴随着摔盆摔碗的动静

奶娘拉着我到院外的凉亭中等待结果万一，姑爷这次能好好罚那个柳青青呢

我望着远处的模糊山景，突然忆起楚行曾在大庭广众之下为我撑腰时说过的一句话

他的女人他来宠

当时的我听了这般另类的爱语，只顾得心跳如雷，臊得面红耳赤

却全然忘了，他的女人不一定只有我

如今，柳青青也成了他要宠的人，他还会为我撑腰吗

可惜，我失望了

楚行刚刚摔门而去，柳青青就红着眼追出来，哭闹着要回锦州，回老太太身边伺候去

楚行从小是在老太太的庇护下长大的，真让柳青青这样回去，老太太指不定会想些什么呢

他打横抱起柳青青，亲昵地唤她好姐姐，你就别闹了，成不成

我闹你竟说我闹我辛苦给你管家，还处处不讨好反遭埋怨既然我乡野出身，伺候不了相府大小姐，那我不管了，行了吧你以为，我不想当富贵闲人，整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楚行彻底没了脾气好好，我错了，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柳青青噘起嘴，娇俏地说道我要你带我去屋顶看星星你从来都不肯带我去，为何你只肯带她去做那些事

我的手掌猛地攥紧，喉咙里传来丝丝血腥气

似有感应一般

楚行抬头看到我的那一刻，双手仿佛被烫了似的，迅速把柳青青放了下来

柳青青似笑非笑地站直身子让云姐姐见笑了

我实在是看这种戏码看够了

柳夫人若真想回锦州老家，我明日可以给老夫人去信陈情，相信她老人家也是想念你的

楚行见我动了气，赶紧过来扶我

我挣脱开来相公，锦州老家与你一起长大的丫鬟，我记得还有个芳菲姑娘

他听明白了我的意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头对柳青青说你可听见了若再闹，你便回去吧，换芳菲过来

柳青青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至极，身子摇晃了几下，几乎站不稳

再看楚行脸上早已经没了唤她姐姐时的嬉皮笑脸，而是充满了不耐

她猛地后退了几步，掩面跑了回去

楚行揽着我的肩膀，将我送回院子

奶娘兴高采烈地去准备晚食，庆祝我在内宅争斗中鲜少的胜利

楚行拨弄着瓶里的花枝，垂下眼眸，声音淡淡生气了

青青和芳菲不同，我只拿芳菲当妹妹看

这意思是不可能让柳青青回锦州，芳菲威胁不到柳青青的地位吗

他这是私下给柳青青找场子吗

所以，他的女人只能他欺负，其他人……就算是我也不成

我实在不知说什么了，只能嗤笑一声

随你吧

曾几何时，我会温柔地笑，开心地笑，羞涩地笑……

不知何时，我脸上更多的却成了嗤笑、冷笑、苦笑……

楚行最看不得我这样，他心里也不好受，愤然起身去了书房

奶娘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姑爷陪那边闹腾了一天，听说还没吃东西，您要不要去送些吃食

我摇了摇头

若楚行没有许诺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愿望，也没有给过我那一场场绚烂无比的盛大爱意，让我心里再容不下一粒沙子

我想，我会的

我会跟所有精通内宅争斗的妇人一般，靠雌竞来赢取丈夫更多一点的宠爱

可现在，我做不到啊4

天黑，楚行没有再来，在书房睡下了

我睁着眼，看着高高的帷幔

想象着自己正身处屋顶，抬头就能看到繁星漫天

我数着那些虚无的星星，一遍又一遍

夜半，门轻轻响了，楚行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

他弯腰亲吻我的额头，极尽小心和爱意

我在黑漆漆的夜里，与他对视

借着夜色，我眼里丝丝的怨恨再也不用躲藏

良久，他微微叹息了一声，上前紧紧地拥着我

绾绾，我不会带她去做那些事，那些都是我与你的专属记忆

你相信我，嗯

我没有说话

因为我对他没有信心

这次，我没有失望

半个月后，柳青青被诊出了身孕

楚行高兴疯了，因为郎中诊出这一胎是个女孩

楚行曾跟我说过，他是个女儿奴，希望我能给他生个可爱软糯的乖女儿

楚行还说，若他有了女儿，绝不会让她受封建社会的荼毒，不受那些礼教和臭男人的欺负，要她自由，要她勇敢，要她随心所欲……

我那时候听得泪光盈盈，不光为他对我们未来女儿的爱护，还为他懂得这世间女子的不易

现在回头一看，只觉心头酸涩难言

他明明都懂，为何还要这般对我

柳青青也是个执着的，仗着腹中女胎，再一次向楚行撒娇说要上屋顶看星星，还非要来我的房顶上看

楚行想了想，最终答应了

那天夜里，他们在我的房顶上笑得肆意

我的屋子里却死一般的寂静

我像缩头乌龟一般，一动不动地呆坐在榻上

从窗口吹进来的冷风，让我感觉胸腔又闷又重

我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里的最后一口气咳尽

屋顶上的动静消停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喧闹

我不想让他们听到我的咳嗽声，怕他们觉得我是在故作病弱姿态向人邀宠

我就算什么都没有了，也想留一丝尊严

我捂着胸口，缓缓地蹲在地上，将自己蜷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