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瑾琛的脸上不知不觉惨白一片。
恍恍惚惚,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梅院。
满院的花灯照得院中灯火辉煌,墨瑾琛却觉满心满眼都是一片漆黑。
他亲手将所有的花灯一盏一盏扔出梅院。
连同对曲一瑶多年的情意,一同扔得远远的。
这一夜,墨瑾琛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他又回到从前。
七岁时,他和曲一瑶迷失在茫茫大漠,师父将最后一口水灌到他嘴里,还说。
“阿琛,你若没了,师父绝不独活。”
八岁时,他被山匪劫走,曲一瑶以一敌百剿灭山匪,将他毫发无伤救出。
九岁时,曲一瑶平定边疆战乱班师回朝,用战勋为他请封异姓王爷之位。
“阿琛,从今往后,你在齐国,除了我和我父皇母后,你便是第一,再也没有人敢小瞧你半分了。”
那个时候,曲一瑶对墨瑾琛疼进了骨子里。
他喜欢弹琴,她便请名师奏乐,送他举世无双的焦尾琴。
他喜欢夕颜花,她便命人在梅院种满夕颜树,满树繁花飘飘扬扬,美不胜收。
她说:“师父会让阿琛成为上京城最幸福的人。”
……
梦里的点点滴滴,在梦醒后化作冰刃刺向胸口。
枕边一片潮湿,墨瑾琛的心像裂了一道口,汩汩淌着看不见的血。
天亮,他起床更衣洗漱。
早膳之时,曲一瑶看着墨瑾琛有些红肿的眼眸,不由得一问:“眼睛怎么肿了?”
墨瑾琛找了个借口。
“昨日看灯,熏着眼睛了。”
曲一瑶微顿:“以后少看点。”
说完,她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烫金的帖子递过去。
“明日淙也会在侯府举办赏菊宴,这是他给你的请帖。”
墨瑾琛呼吸一滞,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自幼便有菊花藓之症,但凡沾着菊花,身上就会起红疹子。
公主府从前种满了名贵的绿菊,却因为他的病,被曲一瑶下令全部拔除。
更勒令方圆十里内,不许见一点菊花的影子。
可如今,齐淙也要举办赏菊宴,她却要自己去参加?
墨瑾琛觉得喉头有些发苦,半晌没有应声。
“愣着干什么,还不接下?”
曲一瑶带着些许不满的语气拉回了墨瑾琛的思绪,他有些木讷的伸手接过。
“多谢师父,徒儿会准时赴宴。”
这一去,就当彻底断了心底的残念。
翌日,昌远侯府。
各世家小姐、公子们齐聚一堂,赏菊饮宴。
墨瑾琛素衣赴宴,一落座就引得旁人议论。
“这是哪家子弟,怎如此面生?”
“他算什么,不过是平阳公主自小养在府中的玩意!”
“对外说是徒弟,私下里你怎知他不是爬床的小倌?”
闲言碎语不绝于耳,墨瑾琛攥紧袖中的帕子,只当听不见。
高台上的昌远侯却呵斥众人噤声,再冲他浅笑。
“瑾琛,本侯即将与你师父平阳公主成婚,日后便是一家人。”
“今日你第一次来侯府,本侯赐你一杯宫廷清菊酒,希望将来我们一家人和睦相处。”
看着嬷嬷端来的菊花酒,墨瑾琛有些踌躇。
这时,曲一瑶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既是侯爷赏赐,你还不快接下?”
听到这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墨瑾琛心中一窒。
他恭敬的接下酒盏,硬着头皮一饮而尽。
酒一下肚,他便感到脸颊发热,脖颈处隐隐发痒。
这时,宾客席中有一华服女子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墨瑾琛。
“侯府上的酒果非凡品,瑾琛公子饮下后面色红润,更添几分俊朗。”
“本小姐今晚回去后,怕是要辗转难眠了!”
众人一阵哄笑,齐淙也则言笑晏晏。
“听闻临安侯府正给淑华郡主挑选夫君,淑华郡主如此说,可是中意瑾琛公子?”
淑华郡主笑得合不拢嘴,微微欠身。
“本郡主对瑾琛公子一见倾心,望公主殿下成全!”
大胆的话语让墨瑾琛心头一跳,他有些慌张地看向曲一瑶。
齐淙也看向身侧的曲一瑶。
“瑾琛是你府上的人,他的婚事该由你这个师父来做主。”
齐淙也的话令墨瑾琛回过了神。
他望向高台上的曲一瑶,不自觉地蜷起手心。
曲一瑶淡淡扫了淑华郡主一眼,再将目光落在墨瑾琛脸上。
“这门婚事,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