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回家。
那个空荡荡的房子，我一天都不想多待。
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小公寓。
一室一厅，朝北，终年不见阳光。
挺好的，适合我现在的心情。
搬完家那天，我约了最好的朋友李昂喝酒。
他是我大学同学，见证了我和张倩从恋爱到结婚的全过程。
“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
我灌下一杯啤酒，问他。
他叹了口气。
“烁子，不是你不好。”
“那是什么？赵晋就那么好？”
李昂犹豫了一下。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他又叹了口气。
“上个月，我看见张倩和赵晋在幼儿园门口接昊昊。”
我愣住了。
“什么时候？”
“就...好几次了。昊昊好像跟赵晋很熟，还叫他赵叔叔。”
我的心沉了下去。
原来他们早就像一家人一样了。
只有我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的婚姻没问题。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问，声音有点哑。
“我怎么告诉你？说你老婆可能出轨了？万一是误会呢？”
李昂苦笑。
“而且那段时间你妈刚做完手术，你公司又在裁员，我怕你受不了。”
是啊，那段时间我焦头烂额。
妈妈的心脏手术花了一大笔钱。
公司裁员，我虽然保住了工作，但压力巨大。
每天回家倒头就睡。
连张倩什么时候开始加班，什么时候出差的，都没注意。
我真是个失败的丈夫。
失败的爸爸。
“她现在要离婚，还要昊昊的抚养权。”
我说。
李昂皱眉。
“你不能答应。昊昊是你的命根子。”
“我知道。但她请了律师，是赵晋的同事。”
我苦笑。
这个世界真小，小到你的情敌随时可以捅你一刀。
“你也请律师啊！不能认输！”
李昂激动地说。
我摇摇头。
“请律师要钱，我哪来的钱？”
妈妈的手术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积蓄。
每个月的房贷、车贷，压得我喘不过气。
现在又多了房租。
我连喝酒的钱，都是李昂付的。
“我先借你。”
他说着就要掏钱包。
我按住他的手。
“不用了。”
我说。
“我不能一直靠你。”
那晚我喝得烂醉。
是李昂把我送回那个小公寓的。
我吐得一塌糊涂。
在卫生间的地板上睡到天亮。
第二天是周六，我本来该去接昊昊的。
张倩答应每周六让我带他一天。
但我起晚了。
头痛欲裂。
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岳母的。
我打回去。
“陈烁，你怎么还不来？昊昊等你一上午了！”
岳母的声音很不满。
“我马上去。”
我挣扎着爬起来，用冷水冲了把脸。
镜子里的男人憔悴得吓人。
胡子没刮，衣服皱巴巴的。
像个流浪汉。
我勉强收拾了一下，开车去岳母家。
昊昊果然在等我，小脸贴在窗户上，看到我的车就兴奋地挥手。
我的心一下子软了。
“爸爸！”
他冲出来扑进我怀里。
“你怎么才来呀？”
我抱紧他，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
“对不起，爸爸睡过头了。”
岳母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我。
“以后准时点，孩子从早上就开始等。”
我点点头，没说话。
带着昊昊上车，我问他想去哪儿。
“想去游乐园！”
他说，眼睛亮晶晶的。
“好，就去游乐园。”
我发动车子。
在游乐园，我陪他坐旋转木马，吃冰淇淋，买气球。
他笑得特别开心。
看着他笑，我也暂时忘记了烦恼。
中午在餐厅吃饭，他突然问我：
“爸爸，你为什么不住在外婆家了？”
我噎住了。
“爸爸...要工作，住那里太远了。”
“哦。”
他低头戳着盘子里的意大利面。
“那妈妈为什么也不回家？”
“妈妈...也要工作。”
我说谎说得自己都难受。
“可是赵叔叔说，以后我们可以住大房子，还有花园。”
昊昊抬起头，天真地说。
我手里的叉子掉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赵叔叔经常来看你吗？”
我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嗯！他带我去买玩具，还带我和妈妈去吃饭。”
昊昊兴奋地说。
“他对我可好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赵晋已经悄悄取代了我的位置。
连我的儿子，都被他收买了。
“你喜欢赵叔叔吗？”
我问。
“喜欢呀！”
昊昊毫不犹豫地说。
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
“但最喜欢爸爸。”
我摸摸他的头，心里酸涩难言。
下午送他回去的时候，他在车上睡着了。
到了岳母家楼下，我轻轻把他抱出来。
他靠在我肩上，小脸睡得红扑扑的。
张倩站在楼下等着。
她接过孩子，动作很轻。
“他玩累了。”
我说。
她点点头。
“下周六老时间。”
说完就要转身上楼。
“倩倩。”
我叫住她。
她停下来，但没有回头。
“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我问。
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吹散。
她沉默了一会儿。
“陈烁，放手吧。”
她说。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站在楼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后。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决绝，不留余地。
回到那个小公寓，我坐在黑暗中，不想开灯。
手机亮了，是妈妈发来的短信。
“儿子，这周末带倩倩和昊昊来吃饭吗？我买了昊昊爱吃的虾。”
我看着那条短信，很久很久。
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最后，我回了一句：
“这周末加班，下次吧。”
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
窗外，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
没有一盏是为我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