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过后,我就病倒了。
太医说是因为我的心中郁结加上长久不进食导致的。
我发着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眼前时而出现长安天真烂漫的笑容,时而是萧景尧决绝的背影。
突然一只微凉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上,让我从浑浑噩噩中惊醒。
我勉强睁开眼,就看见萧景尧坐在旁边。
他语气难得焦急:“病成这样,怎么也不喝药?”
我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触碰:“臣妾无碍。”
萧景尧的手僵在那,眼底闪过一丝无措。
这一刻的他,褪去了几分帝王的冷硬,倒映出些许往昔那个冷宫皇子的影子。
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融入夜色:“书妍,朕……”
萧景尧顿住了,仿佛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
“朕知道。”他最终说道,语气复杂,“有些事,是朕对不住你。”
“但无论如何,你不该拿自己的身体置气。”
这一刻,他好似又变成了那个会在我生病时整夜守着,笨拙为我擦拭,眼中盛满真切担忧的少年。
我的心防裂开了一丝缝隙。
心口的蛊虫因为我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传递着真实的痛楚。
然而下一秒,他的话锋就微转,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令人寒心的“道理”。
“但就算你这样逼朕也没用,朕是皇帝。”
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说服意味。
仿佛在说服我,也在说服他自己。
“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宠幸贵妃甚至是她腹中的孩子,都关乎朝局的平衡。”
“丞相势大,很多时候,朕的所作所为,都并非本意。”
他缓缓道,目光紧锁着我,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
“书妍,你我相伴十年,应该比旁人更明白朕走到如今是有多不容易,你当体谅朕。”
这话我听了太多遍,从坐上这虚无的皇后之位开始,这三年我一直被要求体谅任何人,像一个***控的提线木偶。
因为他的不易,所以我和孩子,都成为了他稳固江山的牺牲品。
我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臣妾……明白了。”
明白了帝王无情,明白了曾经的我有多愚蠢。
萧景尧似乎松了口气,却又因为我过度平静的反应而感到些许不安。
他还想说什么,我闭上眼:“陛下,臣妾乏了。”
他叹了口气:“那你好好歇着,明日冬宴,你作为后宫之主,一定得出席。”
我为这称呼漾出一丝讥讽的笑。
他站起身:“朕已经宣了太医在外候着,不舒服可以唤他们进来。”
萧景尧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最终推门离去。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和烛火摇曳的影子。
我望着帐顶繁复的绣翁,体内的高热和心中的冰冷交织撕扯。
冬宴过后,就是血月之夜……
翌日午后,我换上了尚衣局送来的皇后朝服。
婢女小秋为我梳着发髻,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发现鬓边竟多了一丝白发。
明明不过三十,在现代正是最好的年纪,在这吃人的时代却早生华发。
我抬手抚上发丝:“小秋,本宫是不是老了?”
小秋连忙跪下来:“娘娘凤仪万千,满宫无一人能及。”
我自嘲地笑了笑,指了指梳妆台上的两个盒子。
“你陪了本宫多年,如今,也是时候该出宫嫁人了。”
“这个盒子一个是本宫为你准备的嫁妆,另外一个,就替本宫捐给镇国寺,为佛祖重塑金身,就当为我儿长安祈福。”
小秋红着眼:“娘娘,小秋不走,小秋要一直陪着您!”
我垂眸看着身上的皇后朝服,今日,就是我最后一次穿这身衣服了。
我轻声道:“我都要走了,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倏地,门被人猛地推开,带出一阵凌厉的风。
萧景尧站在门口,眼眸沉的似水:“走,你又想逃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