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独自一人推门进去,一进屋闻到了浓浓的草药味儿还听到有人低声啜泣着。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手脚被软布绑着,躺在床上没法动弹,一边低声哭着一边小声喊痒。
他比我小两岁,小猫似的可怜兮兮哭喊着,我一下心软得不得了,急忙跑到床边拿出手帕来:“殿下,您哪里痒,我给您擦擦,擦擦就不痒了。”
突然听到说话声,他睁开眼睛看我,一双大眼睛红彤彤的像一只兔子:“你是谁?你不怕孤吗?”
我弯弯眼睛对他笑:“殿下,我是狄府的小主子,是专门来照顾你的,我不怕被你传染,不过你最好不要传染给我,我若是病倒就没法照顾你啦。”
他乖乖地点头:“好,我不传染给你,好痒,你帮我挠一挠,他们绑着我的手不允许我挠。”
我举起帕子:“殿下我只能拿帕子给你轻轻地擦一擦,不能挠的,挠破了,殿下身上会留疤,严重的还会死掉。”
他撅了撅苍白的嘴唇:“那,那就擦一擦吧!真的好痒。”
听他指挥,我轻柔地拿帕子擦他不长痘的皮肤,从脸擦到胳膊,换一条手帕再从胳膊擦到肚子,浑身上下擦过来一个遍,可把我累的不轻,既要擦到地方又得注意着不擦破肿肿的痘,可真的耗费力气,擦完我拿薄被褥盖在他身上:“睡吧,殿下,这回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了。”
他用手指指我:“你得去净手,不然会被我传染的。”
我累得上下眼皮打架:“嗯嗯嗯,您快睡,您睡着我就去。”
那时一个屋子就我们两人,白天我给他喂饭喂药给他擦身,晚上就守在床边陪他聊天陪他睡觉,他身上的痘一日日的变少,人也一天天的精神起来。
病去如抽丝,他躺不住便把被子踢开,我怕他着凉再给他盖上,他一抬腿再次把被子踢开:“小主子,你对我真好,等孤回宫奏请父皇,让他给你封个公主,这样你就也能进宫来了。”
我不厌其烦地再把被子给他盖上:“殿下,只有皇帝的女儿也就是您的姐妹或者姑姑才能是公主,我可不是你的姐妹也不是你的姑姑。”
他转转眼珠子灵光一现:“孤知道了,你可以当孤的太子妃,如此也能时时陪在孤身边,”说着他有些激动的拽住我的手“说好了,你是孤的太子妃,等我回宫便让父皇下旨!”
我摇摇头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殿下,我是狄府的人,我爹说我是狄府的荣光,可不能当你的太子妃,当你的太子妃还怎么当狄府的荣光?”
他不高兴地瞪我:“你不当孤的太子妃,那孤就没有太子妃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孤都被你看光了……”
4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奏乐声已随着这雨一起消失,我禁不住想着,如今的小太子多高了?不知长得像不像当年的陛下?
人呐,不能念叨,念叨谁,谁就来了。
天色有些暗,地上的积水与地砖显得灰暗又平静,宫门吱呀哐当地响起,地上平静如镜面的积水被人的脚步踏碎。
抬头望去,一抹明黄色闯入我的眼帘,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小迷?院中可是有人?”
小迷楞了一下,疾步走向殿外,我伸着脖子一会儿望向窗外一会儿转头望向门口。
不一会儿有人掀开帘子带着门外的寒气进了门,听脚步声不是小迷。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望着门口的方向,他一身明黄的常服,衬得身姿英武不凡,走动间腰间的玉佩叮铃作响,眨眼间便走到我眼前来。
凝视着跟从前没甚分别的脸庞,我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笑:“陛下!”
他拧眉看着我,声音平淡无波:“你就是这么接驾的?”
我慌忙要站起身,膝盖却在此时一阵剧痛,我不受控制地跌下榻往地上摔去。
小迷这时冲过来,一把将我接住,带着哭腔道:“陛下,我们娘娘腿疾犯了,站不住更跪不了的,请您瞧在太子殿下的份上别为难我们娘娘!”
我急忙伸手捂住小迷的嘴,这可不兴说,小心惹祸上身。
果然陛下闻言,眸底闪过一丝怒气:“滚开,朕有话跟静妃说,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我示意小迷出去,不得已,小迷只好把我扶到榻上然后小碎步退了出去。
陛下往前踱步,站立在榻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我有些无措地抬抬眼皮瞧了瞧他,脸色有些阴沉,不知是何事让他生气,这么想着,突然我脸上一痛,眼前一黑,清脆的巴掌声在这殿里显得异常响亮,我被打的脸颊。发热身子歪在榻上,眼眶控制不住地一下湿了,一口气憋在嗓子眼让我忍不住发抖。
他声音平淡无波:“你哪还记得太子是谁?试问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母亲?你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可曾让人给太子送份生辰贺礼?”
我那虚妄的幻想被这一巴掌打的稀碎,我听见自己有些虚弱的声音对呛道:“陛下不是说,臣妾的孩子夭折,那孩子往后跟臣妾没有半点关系吗?怎得今日又斥责臣妾妄为人母?”
这就是我爱的人、盼的人,一出现便要往我心上戳刀子,刀刀见血!
“到底是臣妾妄为人母,还是陛下不许臣妾做他母亲?”血热了又凉,凉了又热,我已许久不见他,如今见了面便是如此情景。
他捏着我的下巴,眼神没有一点温情全是寒气:“狄莺,你脾气真是越来越大,对着朕都敢口出怨言。”
“若不是皇后无子,你以为你能进宫来替朕生下太子?太子只能是皇后所出,要怨只能怨你身份低贱,怨不得朕!”
我心中一片悲凉,直觉浑身的血都凉透了,“是,臣妾是身份低贱,臣妾不配做您的皇后不配做您的妃嫔,也不配在这宫里苟延残喘,陛下何不废了臣妾,放臣妾出宫去?”
我的脸被他捏着猛然按在榻上,头磕在上面很疼,“出宫去?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你此生只有死时方能出宫,不过那也是因着要葬进朕的妃陵。”
我能听出他言语中的戏谑和阴毒,我想不通,实在想不通,怎么会走到如今这地步?
一只手在我胸前逗趣般地狠狠捏了捏,我受到惊吓猛的一激灵按住那只大手。
他意味不明地在我耳边笑道:“朕就算不要你,你也得给朕在宫里待着。今日给太子送份生辰礼,也尽一尽你作为生母的心意,不然就跪在你这宫门口好好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