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哑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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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在深夜里结伴前行。小从男漫无目地的领着花和尚,走呀走。

有人说,这大城市本是个迷宫,楼房,道路,汽车,树木等等组成了这个迷宫的内容物。人在迷宫里从小受教育长大,在迷宫里努力工作,在迷宫里邂逅爱情,结婚生子,养老病终。生病了有医院,饿了有饭店,渴了有水喝。每人终其一生,只是在迷宫里的几条熟悉的道上来来回回地走。人人在寻找迷宫出路,找不到则继续在迷宫里,找到出口了,发现只不过是进了另一个迷宫。

风沙轻抚着小从男。

小从男比谁都熟悉这个迷宫,却又比谁都对迷宫陌生。他一手包办,从规划到绘图设计到制作打印件,但小从男还从没有真正意义上在迷宫里走过。他不认为这是个迷宫,但是当绝大多数人都相信这是个迷宫时,小从男几度困惑,是否需要正视一下:哑泉彩就是个迷宫?

有些事听着听着,也就信以为真了:哑泉彩打印区,在无意中被建成了迷宫。

夜晚,空气中凝结了层层霜雾,履在了小从男身上。小水珠挂在头发上,时不时滴落下在脸上。

一颗种子,随风漂至。到春天,雨水,阳光,气温都适宜的时候,附着在大地里开始生根发芽。感受一下种子细胞DNA复制,分裂,一个细胞变为两个的过程吧。一台达尔文机机器发动了引擎,那是个多么美妙的可程呀。

小从男对此有些淘醉。

花和尚不知小从男在想什么,只是从脸色上可以看出来小从男心思很重,应该是看着自己的作品,哑泉彩迷宫,颇有些淘醉吧。

“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是中国人了解陌生人的最常见问话。小从男想起这三个最基本的哲学问题,“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往何处?”小从男身在哑泉彩迷宫,在这迷宫里走着,想找到迷宫的出口。

这些问题又何尝需要得到解释?从来都是,什么东西都百分百准备好的时候,会发现最佳时机已经过了。除非你一直准备好了就守候着机会到来。所以,要获得最佳时机,很多事情都是仓促就位,就已经开始了。生命很无奈,无法事先在挑挑捡捡,在大家都在抢着挑挑捡捡下也不可能每个个体遂愿。

一棵种子只需要一处附着,一个简单的归属,尤其不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命运是随机的结果?

合格的种子掉落在大地上,无论土壤贫或富,季节至,生根发芽。土壤,水份,阳光,时间等等决定了这种子是勃勃生机还是死气沉沉。

达尔文安全感是什么?

物竟天择,适者生存。许多多生命种子同时掉在一片土壤里,竞争资源,划分势力范围,躲避危害;结盟,对立;争得太惨烈了,开始建立规则相互约束良性发展。

哑泉彩迷宫这么地冷冰冰吗?只剩下达尔文生存斗争的意义?

“二十世纪是最不稳定的,浮动的,不可琢磨的,外部世界和人的内心都像迷宫。我不理解这个世界,所以我写小说。”罗伯·格里耶,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提出未来新小说体系的创始者。小从男想起了这个格里耶。

按格里耶新小说流派的理论写出的作品,可以没有明确主题,没有连贯情节,人物没有思想感情,时空概念模糊……

格里耶欲将小说带往何处?

人在迷宫,既受到迷宫保护,也受到迷宫限制。长久的限制让人喘不过气,人们想着出逃,寻找迷宫出口。

花和尚跟着跟着,有些累了,问小从男“想到什么了?”

“零。”

“零?”花和尚惊呆了。

“零是印度,佛教起源地对全世界最大的贡献。”

提起“零”,小从男想起的法国人哲学家,萨特。萨特将胡塞尔的现象二元论统一为一元论后,写出了著名的《存在与虚无》。存在主义关于虚无的起源是什么?

萨特将存在分为两种,一是“自在的存在”,如一块石头;二是“自为的存在”作为人的意识的自我存在。“自为的存在”它永远不是什么东西,但总想成为东西,它具有主动性,活动性,不断超越本身又否认本身。

萨特认为:自为的存在是虚无的。

粗浅理解,意识是虚无的,人们通过这种虚无的意识觉察自身所处在外部世界。(宇宙再大,但是头脑意识可以将之容纳。)

追溯佛教。对于“空”,习以为常的是,理解成什么都没有。但佛法对空,大师们解释《金刚金》的空一辈子,依旧很难讲明白的。因为这个“空”不是用来说教的,而是用来证悟的。空在佛法的解释,比较多人的注释是:不实在但不是不存在。

这佛法之空,跟萨特关于“自为的存在”之虚无,是不是有些近义?

数学史上,“0”的发明意义非凡。印度大乘空宗佛教强调“一切皆空”,聪明的印度数学家率先觉察到了这个“空”的的深刻意义,遂将这个“0”引入到十进法中。以往的数字都是表示实数,直至“0”的这个抽象概念引入,用来表示填位,表示无穷小……

关于零的意义,它不实在,但它存在比任何实数都更具体有意义。

自从萨特对“存在”作了两种区分后,格里耶在《未来小说的一条路》更加强调了这种两种“存在“的关系:认为世界是独立于人以外的事物构成,人则是处在物质世界包围之中。格里耶反对现实主义的小说传统,将人和物区分开,要着重物质世界的描写。

如此,这个主张打倒巴尔扎克,反对现实主义的格里耶,比巴尔扎克更加地巴尔扎克,更加地现实主义。格里耶笔下的文字,成功地取代了照像机,记录着现实世界:这张风景照里的人和物景,同等重要,人的情感世界不是重点。他不关心人的内心情感世界,而是人所处的环境。格里耶似乎是在用笔写文章,然后出炉的是由“字”表述的一幅画或者相片。格里耶的第一部小说《橡皮》,可以看出他的文章,仿佛强调用橡皮擦反复拭擦这个动作。

格里耶将萨特的两种存在,表述为两种“迷宫”。他说“外部世界和人的内心都像迷宫,我不理解,所以我写小说。”

格里耶要做的是,把被人性化的外部世界重新去人性化,还原原本的外部世界。我们说燕子是我们的有益朋友,因为它吃蚊子。格里耶会说,燕子吃蚊子,只是当作食物而已。

冷漠!格里耶的让人感受到了夜里的丝丝寒意,世界如此荒诞?格里耶对此补述“它只是存在着,事实而已。”

小从男对花和尚说“零,和空,佛法是如何理解?”

花和尚舒缓了一下,行了个佛礼,回答“阿弥陀佛!你比我更接近佛主些。”

花和尚本是真僧人,只是如今是中国式的骗子,穿着袈裟做着法事打着佛家弟子的旗子,一切向钱看齐。

花和尚身上还沾着酒气,小从男对花和尚,还算客气。

哑泉彩跟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太多的区别,这个城市跟这里的人心,都是迷宫。小从男许可了很多有特色的打印房屋,这是屋主对自己梦想的主张,包容别人的需求主张才是对自由的尊重。

花和尚也喝酒,他依着替人做法事赚钱。不管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花和尚赚钱的方式,为生计呀,劳动所得,小从男没表示出恶心。

想起“为生计”,小从男又感受到了达尔文安全感的压力。生存斗争,自然选择,让活在哑泉彩迷宫里的小从男倍感不自在,这是不是有些血腥味?幸好,马斯洛需要的层次理论,让小从男逐渐谈化了这种恐惧。

马斯洛认为,人的需要是分层次的:生存的需要;安全的需要;情感与爱、归属的需要;自尊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这几种需要逐级递增,低级的需要只有在获满足或者部分满足后,才会追求高一级需要。前三种需要,具有达尔文生物学本能色彩。人是高级动物,还有自尊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自我超越的需要。

对达尔文安全感的恐惧,它时刻存在着。命运的随机性让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或许你生来便是皇室后裔,或许你生在一个饥不裹腹的非洲部落里。不可以选择自已的身世,但还是通过努力可以选择自己未来的。

当这些恐惧感不是时刻构成安全威胁时,追求更加高的高级的需要会弱化淡忘这种忧虑。马斯洛理论使得小从男不必对这些“自在的存在”的外部世界过于忧虑以至于无痛呻吟、杞人忧天。

外面世界并不是冷冰冰的,小从男和大家一起,在哑泉彩,打印着自己的梦想。小从男扭过头来问花和尚,你有什么梦想?打印出来吧!

看不到摸不到的“虚无”,它不实在,但是它存在着。佛教徒毕生修炼,穆斯林天天礼拜,为了寻找灵魂寄托之处,身躯都交给了上帝。人类花这么多精力去确定这个不实在的东西存在,虚无的积极意义是什么?

我们相对熟悉的是心态“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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