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个婴孩的时候,浑身破破烂烂,被故祈捡了回去。
他是这大启天生矜贵的少年权相,而我只是他身边可打可杀的小畜生。
我知道的,哥哥他从来不喜欢我。
1.
我叫故今朝,我哥哥故祈是大启权倾朝野的权相。
宫里今朝花开的那一年,我还是婴儿般大的时候,浑身脏兮兮,嘴里含着灰土,被他捡了回去。
我长得比同龄孩子慢,脑袋也不大好使,三岁才会开口说话,实在是蠢笨。
我哥哥与我不一样,他是天生相爷的命,是大启最矜贵的权相。
正因为如此,满朝文武背地里无不暗骂我哥哥故祈是妖孽,说他是千年佞臣,手段毒辣,颇有心计。却无一人敢驳他。连我也是如此。
我今日不过也就翻墙出去偷吃了七个今朝花糕,便被罚了跪十二个时辰。
冬雪落下,我衣衫单薄跪在园子外头,呵着冷气僵硬地直哆嗦。
不知跪了多久,竟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我醒来嘴唇干涩,睁开眼,摸到一块冰凉的软袖,男子身上清冽雪松的味道萦绕鼻息。
“哥哥?”
我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清冽之声打断,身子一颤。
“你们就是用这些,来糊弄本相的?”
他袖中的折子,“咻”一声,冷冷扔在了冰凉的地板上,白皙的俊脸沉了几分。
我心里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
哥哥发起怒,真真是吓人。
天实在太寒了,故祈身上穿着鹤麾,我被他罚跪了十二个时辰,冻得慌,便离得近了些,双手缓缓缠住了他的腰身。
感受到他身躯一僵,下一瞬,我的手腕被擒住。
我咽了口唾沫,乖乖的,一动不动,生怕触了他的逆鳞。
“相爷息怒……”隔着帘子,内臣惊得跪在地上,声音颤抖说道:“这小贱种留在相爷身边,一养就是十四年,相爷待她也是非罚即骂,平素没多大用处,如今她已快及笄,何不就此定了与太子容淮的亲事?也好让她成为我们的……”
故祈脸色有些沉。
“本相知了。还有何事?”
他神情似有些不耐地打断,一拂袖,清冷的袖袍里带着凌冽。
“臣等无事。”内臣们讪讪怔忡,蓦地起身礼过离去了。
待内臣们都散了,我便坐在他的怀里,抬眼缓声道:“哥哥要把我嫁人了吗?太子容淮,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只听说,太子容淮,是个高风亮节,清雅之人,在朝中与我哥哥立场不同。
他们暗骂我哥哥多狠,夸太子便有多好。
故祈听了我的话,眉头舒缓几分。
他灼热温暖的手落在我下巴上,看着我温声说:“他是这世间,顶顶好的儿郎。哥哥不会骗你。”
我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缠着他腰身的手,更紧了一些,我仰头在他怀里缓声问道:“那太子相公,也与哥哥一样好吗?”
3
故祈神情一滞,指腹有些苍白,他捏着我的脸。
看着我的脸儿变得扭曲,他冷嘲道:“还没成亲,就叫上相公了?姑娘好大的脸儿。”
“那我早晚都是要成婚的呀。”我握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被他捏着脸话都说不利索,“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嫁过去?”
故祈眸子闪烁着,他嘴唇苍白,干哑说道:“就这么想嫁?”
我在他怀里坐跪着,便开始数落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你每日逼我看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写错字了,罚我抄书、饿着我、打我板子倒是不打紧的。但整日关着我,不让我离开园子,那是顶顶要命的。宫里那样大,一定很自由呢。”
我边说边摸着自己的腿,委屈的很,今日偷溜出去,腿都快跪麻了呀,简直要了我的小命。
他们说的没错,我哥哥果真是这世间顶顶坏的人。
“难为姑娘再忍上一忍。”故祈看着我这副样子,冷笑着说道:“待本相谈妥这桩婚事,你便离的本相远些,去找你的太子相公。”
我看他脸色差极了,便也消了几分气。
我瘪了瘪嘴巴,焉焉说道:“哥哥也莫说我,你将来也是要娶堂姐的。到时候我们兄妹就此散啦,再也不见啦……”
说着说着,眼泪不争气的聚了起来。
这明明是一桩喜事,我心里好生难过。
被他打板子,千百种惩罚时,倒也没有这么难受过。
“我何时说过要娶她?”故祈淡淡敛袖,抬手敲了下我的脑袋,“年纪不大,瞎操的什么长辈的心。”
我轻轻抱住他的脖颈,声音低软道:“那哥哥说,太子容淮是世间顶顶好的儿郎,我信了……”
故祈“嗯”应了一声,他抱着我淡淡道:“来日你嫁去宫中,自是什么都有,比起本相这荒芜的园子好些。你也不必每日控诉本相,日日将你囚禁在此,不见天光。”
“可是,这里也好呀。”
我心虚着瞧着他,察觉到我哥哥的身躯越发僵了。
园子不大,小小的,有时候觉得,只能容纳我和哥哥两个人。
园中还有小兽,遍地跑的两只脚的四只脚的都有,我从未觉得乏闷过,只是偶尔向往园外的天地,偷偷溜出去过。
但都被哥哥抓回来啦。
“是么。”故祈缓缓抱住我的腰肢,看着我声音低哑道:“好孩子。告诉哥哥,这里好在哪呢?”
“好在。这里有我哥哥呀。”
我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颈窝间,笑开了眼,低柔道。
可是,他们都不喜欢我。
他们还说,我哥哥也不喜欢我。
我是他们口中的小畜生,小贱种,是哥哥养着来恶心自己的。
“哥哥,再等一等,等今朝那时嫁人了,哥哥就解脱了……”我缓缓依偎在他怀中,贴着他胸口,声音轻轻,他的身子愈僵。
他动了动苍白的唇,终未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