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入眼睛,我猛地惊醒。
昨晚与朱静的对峙后,我睡得极浅,梦境支离破碎。
看了眼手机——六点二十,比闹钟早了十分钟。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刻意放轻脚步。
我屏住呼吸,静静听着。
脚步声停在我的门前,接着是细微的金属碰撞声——有人在尝试开我的门锁。
我悄无声息地下床,拿起床头柜上的防狼喷雾,站到门后。
门把手轻轻转动,但因为我睡前反锁了,外面的人无法得逞。
“周姐?你醒了吗?”朱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甜得发腻,与昨晚判若两人。
我等了三秒才回应:“刚醒,有什么事吗?”
“宝宝好像发烧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焦急,“你能不能看看?”
我迅速穿好外套,打开门。朱静站在门外,衣着整齐,妆容精致,完全不像一个为生病孩子焦急的母亲。
她的眼睛快速扫视我的房间,目光在我的行李箱上停留了一瞬。
“体温量了吗?”我侧身挡住她的视线,顺手带上门。
“量了……38度2。”她报出一个精确的数字,但眼神闪烁。
婴儿房里,宝宝确实比平时烦躁,但当我拿出耳温枪测量时,显示屏上清晰地显示:37.6度——略高但不算发烧。我看了眼朱静,她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有点热,但不算发烧。”我平静地说,“建议多喝水,观察一下。”
朱静突然激动起来:“怎么可能!我刚才量明明是38度多!你是不是用错方法了?”
我默默把耳温枪递给她:“您可以自己再量一次。”
朱静笨拙地操作着仪器,几次都没能正确放入宝宝耳道,孩子被她弄得不舒服,开始哭闹。
最后测出来的依然是37.6度。
“奇怪……”她喃喃自语,“刚才明明……”
我没有戳穿她的谎言,只是简单检查了宝宝的其他症状。
掀开衣服时,我发现孩子胸背部出现了大片红疹——湿疹,而且已经有些轻微渗液。
“湿疹比较严重。”我指出问题,“需要用药。”
朱静的脸色变了:“怎么会?我每天都给他涂润肤露的!”
我没有像前世那样解释湿疹的多种成因和护理要点,只是简单地说:“建议看医生。”
“你不是金牌月嫂吗?这点小问题都处理不了?”朱静的语气尖锐起来,“我看你就是不想干活!”
我冷静地看着她:“按合同,医疗问题需要专业医生处理。我可以协助护理,但不能诊断开药。”
朱静张嘴想反驳,但最终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去拿手机。
我听到她给林峰打电话,声音立刻变得娇弱可怜:“老公,宝宝生病了……那个月嫂什么都不管……你能不能回来?”
趁她打电话,我仔细检查了宝宝的状况。
湿疹确实比较严重,但还不至于危险。
上辈子的我会立即采取湿敷、涂抹药膏等一系列措施,并耐心向朱静解释预防方法。
现在,我只是简单记录下症状和时间,然后等朱静自己做决定。
朱静很快回来,脸上带着胜利的表情:“林峰马上回来带宝宝去医院。你去准备一下出门用的东西。”
我点点头,开始收拾尿布包。
朱静站在旁边监视着我的每一个动作,不时挑剔:
“湿巾带够了吗?”
“奶瓶要多带一个备用的!”
收拾完毕,我正要拉上包链,朱静突然按住我的手:“等等!”
她翻出一盒护臀霜,“这个必须带,医院尿布不好。”
我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尖利,右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昨晚她搜查我房间时还没有这个伤。
林峰半小时后赶回家,西装革履,明显是从重要会议上临时离开的。
他一进门就急切地问:“宝宝怎么样?”
朱静立刻化身柔弱无助的小女人,红着眼眶扑进丈夫怀里:“我好害怕……宝宝浑身都是疹子……”
林峰安抚地拍拍她的背,转向我:“周姐,严重吗?”
“建议看医生。”我重复道,把尿布包递给他。
去医院的过程出乎意料地平静。
朱静一反常态地没有继续刁难我,反而一路上都紧紧抱着宝宝,表现出异常的母性。
林峰开车时不停地从后视镜看妻子,眼神复杂。
医生诊断确实是湿疹,开了药膏和抗组胺药。
在解释病因时,医生特意问:“家里最近有没有人情绪波动比较大?产妇情绪会直接影响宝宝。”
朱静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林峰尴尬地咳嗽一声:“我工作比较忙,可能太太有点累……”
“不只是累。”医生严肃地说,“产后抑郁很常见,但如果不及时干预,会影响整个家庭。”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宝宝身上的疹子。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朱静紧紧抱着熟睡的宝宝,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林峰几次想开口,最终都沉默了。
午饭后,林峰把我叫到阳台:“周姐,静静的病情……你怎么看?”
我谨慎地回答:“我不是医生,不便判断。”
“可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林峰苦恼地抓着头发,“恋爱时她温柔体贴,怀孕期间虽然有点小脾气,但也还好。怎么生完孩子就……”
“产后激素变化很大。”我客观地说,“加上育儿压力,容易情绪波动。”
林峰突然抓住我的手:“周姐,你能不能……多留一段时间?我可以加钱,双倍!静静现在这样,我实在不放心……”
我轻轻抽回手:“林先生,我的下家已经安排好了。建议您请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或育儿嫂。”
他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你就这么……冷漠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我心里。
上辈子的我热情相助,结果惨死刀下。
现在选择自保,却被指责冷漠。
人性真是讽刺。
“我是月嫂,不是心理医生。”我平静地回答,“合约精神就是各司其职。”
林峰失望地离开了。
我回到客房,开始整理行李。
距离合约结束还有七天,我决定提前做好准备,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打开抽屉时,我发现东西被人动过——我的笔记本位置变了,而且边缘有一处暗红色的痕迹。
凑近一看,是血迹。
朱静昨晚果然翻了我的东西,还不小心割伤了手。
我冷笑一声,拿出那个记录朱静异常行为的小本子,把这件事也详细记下。
然后我检查了房间其他角落——床头柜缝隙里多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体。
我假装没看见,任由那个微型录音设备继续工作。
下午,朱静突然敲门说要“请教”湿疹护理。
我跟着她到婴儿房,发现她准备了纸笔,像是要记笔记。
“医生说的那些方法,你再详细讲一遍。”她命令道,语气生硬。
我简单重复了医生的建议,没有额外补充任何经验之谈。
朱静记得很认真,但眼神时不时飘向我的左手腕——那里戴着我前雇主送的一块名牌手表。
“这表不错。”她突然说,“月嫂工资这么高?”
“前雇主送的礼物。”我平静地回答。
朱静撇撇嘴:“关系很好啊。”
我没有接话,只是继续讲解药膏使用方法。课程结束后,朱静突然问:“你下家找好了?”
“这属于我的私事。”我微笑着回答。
朱静的脸色阴沉下来:“在我家工作期间接私活,不合规矩吧?”
“我的合约是固定期限,不是卖身契。”我保持礼貌但坚定,“工作期间我尽职尽责,问心无愧。”
朱静猛地站起来:“滚出去!”
我平静地离开,回到客房后立刻检查了录音设备——果然,刚才的对话全被录下来了。
我把它放进抽屉深处,继续整理行李。
晚饭时,林峰宣布他下周要出差两天。
朱静立刻炸了:“你明知道宝宝生病,我还要去看心理医生,你居然要出差?”
“项目很重要,推不掉……”林峰弱弱地辩解。
“什么项目比老婆孩子还重要?”朱静摔了筷子,“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林峰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朱静尖声叫道,“那你为什么总躲着我?为什么偷偷和周雯说话?为什么……”
“够了!”林峰拍桌而起,“周姐是专业人士,我请教她育儿问题怎么了?你自己什么都不懂,还不让我问别人?”
朱静像被雷劈中一样呆住了,眼泪瞬间涌出:“你……你居然……”
我悄悄起身,准备退回房间。这种家庭纠纷,离得越远越好。
“周雯!”朱静突然叫住我,“你满意了?挑拨我们夫妻关系,是不是很得意?”
我停下脚步,转身平静地看着她:“朱女士,我从未介入您的家事。如果您有疑问,可以查看家中监控。”
林峰也反应过来:“静静,你过分了!周姐一直很专业,是你自己……”
“你们都滚!”朱静歇斯底里地吼道,一把掀翻了餐桌。
碗盘碎裂的声音惊醒了宝宝,婴儿房里立刻传来啼哭声。
林峰跑去照顾孩子,我则开始清理地上的狼藉。
朱静站在一旁,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阴鸷地盯着我。
“你很快就要走了,是不是?”她突然阴森森地说。
我抬头看她:“按合约,还有七天。”
朱静冷笑一声:“七天……很长呢。”
我没有回应,只是继续收拾碎片。
朱静最后瞪了我一眼,转身去了婴儿房。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朱静最后那句话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七天……很长呢”——这是威胁吗?上辈子她是在我合约结束前一天动的手……
手机突然震动,是张太太发来的消息:“周姐,合同我已经拟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看看?”
我回复:“三天后可以吗?我这边合约快结束了。”
张太太立刻回了个笑脸:“太好了!宝宝房都准备好了,就等你来。”
放下手机,我稍微安心了些。
有了下家,我就不必担心收入问题。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平安度过这最后七天。
我起身,再次检查了那个录音设备,确保它电量充足。
然后我从枕头下拿出防狼喷雾,放在随手可及的地方。
窗外,一轮残月高悬,在黑暗中投下惨白的光。
婴儿房里,宝宝的哭声断断续续,伴随着朱静不耐烦的哄声和林峰疲惫的叹息。
这个家正在分崩离析,而我,将冷眼旁观它的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