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完,李哥和老白头都重重地点头,趁着夜色,我们合力把里面外面的洞都给掩了,我埋头抓起最后一把土放在坟头时,脑子里突然轰地一下!
噗!
一口鲜红的血从我嘴里飞溅出去,李哥避闪不及,被喷了一身!
几乎在同时,我的肚子里传来阵阵轰鸣,饿,真饿!
我突然想到院子里的两碗长寿面,心底说不出的遗憾,这条命是借来的,活到十八够本,是时候还给人家了。
咚!
黑暗正将我吞噬,爷爷脸上写满了惊慌,这还是那个处变不惊的老杨头吗?
“不易,你这个死崽子不要吓唬我!”
李哥面色一紧,立刻过来在我的膻中穴上按住:“杨叔,不知是不是在墓里中了邪,赶紧抬回去要紧,找刘赤脚过来看看。”
刘赤脚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听说他曾经当过道士,受不了山上风大吹得自已脑壳仁疼就下山,下山后成天无所事事,突然想到平时看过的医书也不少,就改了行,成了个无证大夫。
他平时总爱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医生大褂,留根细长的小辫子垂在脑壳后面,据说是因为吹风得了头痛症,要保证后脑勺暖乎。
我趴在李哥的背上,他身上有股浓重的汗臭味,他每走一步,我的身子就颠簸一下,晃得我骨头生疼,当我抬头时,汗毛全部竖起来了!
今天晚上的月亮边缘泛起红晕,像被泼了血!
明明这里有四个人,山路崎岖,平时走起来都要大喘气,现在急于把我送回去,步伐比平时快得多,但没有一个人发出沉重些的呼吸,大家像没有喘息一样!
这是我的错觉吗?还是我的五感正在消失,率先消失的是我的听觉?!
我试图呼唤爷爷,嘴巴只能蠕动,发不出声音,当我再次抬头看着月亮,月亮的颜色越来越淡,像蒙着一层纱,附近的树木也模糊不清,我的视觉要消失了!
山岭里静悄悄地,李哥身上还沾着我的血,血独有的腥味倒是明显,莫大的恐惧席卷而来,夜色中,我看不清他们三个人的面孔,就连背着我的李哥,他的侧脸也含混不清。
人有五感,形、声、闻、味、触,即人的五种感觉器官: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形即我们看到的任意形状,声即声音,闻即对应嗅觉,味即滋味和味道,触是指触感。
我的听觉和视觉已经受到影响,这一点毋庸置疑,接下来难道是嗅觉、味觉和触觉消失?!
想到这里,我心里打起了小鼓,偏巧在这个时候,我闻不到血味了,一同消失的还有李哥身上的汗臭味!
五感又丢一感,一股前未所有的恐惧向我袭来,我赶紧掐了自已一把,幸好,疼!
我已经惊恐到要晕厥了,整个人的神经崩得紧紧地,连脖子都像被什么玩意儿掐着,卡得我喉咙又疼又痒,慢慢地有了窒息的感觉。
李哥大概是感觉到我的身体越来越僵硬,诧异地回头,我和他离得太近,他自然是看不到我的脸的,从我的角度也只能看到他嘴巴一张一合。
我的脑子瞬间蒙了,他在说话,可我听不见!
可就这样,这张模糊的脸也在我眼前慢慢消失,我的视觉彻底丧失了,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
我赶紧掐了自已一把,不疼,再掐,还是不疼,想到最后仅剩的味觉,我将汗津津的手心放到嘴边上,伸出舌头一舔,完了,没味!
我的五感全部消失了,如果味觉还在,一定能尝到咸味,现在好,什么都没有了。
人要是没有五感,和植物人有什么区别,我心中浮起莫大的悲哀,以后我就是活死人了。
正所谓活人有活相,死人有死相,一般人死后,脸色都会变成菜青色,也就是俗说的死相,而死者不但没有死相,面色反倒比活人的脸色还要好看,那是回光返照。
现在这个时候,我真想知道自已是什么面相,不过比起这个,我突然怀念起桌上的两碗长寿面了,早知道先扒拉几口,那是我最后能品尝到的味道啊。
我晕晕沉沉地想着,慢慢地昏死过去……连大脑的思绪都彻底消失了。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我耳边传来一阵喧闹声。
“刘赤脚,你还真有本事,这针扎得神了,看着杨小爷的脸色好转。”
这是李哥的声音!
能听到声音了,我心中一阵狂喜,正要坐起来,发现身体软得跟面条似的,别说坐起来了,就是躺在床上也软乎乎地,全身使不上劲。
我从小到大就没生过病,这可是我的第一次呀,身体让刘赤脚扎了个遍,我还一点感觉也没有,怎么觉得有点吃亏的感觉。
“开玩笑,老子上山学过道的,我给小杨爷施的不是普通针灸。”刘赤脚的声音充斥着浓浓的傲气和自得。
“切切切,今天要不是看你把人救过来的份上,非吐你一脸唾沫星子!”
身为抬棺匠,李哥在死人面前格外寡言少语,但在活人堆里也是个唠舌汉子,听他的声音里透着欢庆,我心里也热烘烘的,他是见我被救过来了,打心眼里高兴。
但刘赤脚被质疑,八成急了眼,语气也冲起来了:“我和你说吧,我不是白入道门的,鬼门十三针听说过没有,张天师发明的。”
刘赤脚没说瞎话,《中医·针刺篇》中将鬼封、鬼宫、鬼窟、鬼垒、鬼路、鬼市、鬼堂、鬼枕、鬼心、鬼腿、鬼信、鬼营、鬼藏、鬼臣归为十三鬼穴。
这十三鬼穴对应的其实是人中穴、少商穴、隐白穴、太渊穴、申脉穴、风府穴、颊车穴、承浆穴 、劳宫穴、上星穴 、会阴穴、曲池穴、海泉穴。
据史书记载,鬼门十三针在古代由张天师所创,祛病除邪,愈后永不复发,鬼门十三针打通心经,心主神志!
我心中狐疑不已,这偏僻的小山村怎么会藏龙卧虎,我五感尽失这是重症,刘赤脚愣是把我医过来了,他只是一个赤脚大夫而已。
还有,当初爷爷为了让我有个安定的生活环境,带着我们娘俩离开化工厂,但这么多地方不去,为什么独独来到这个小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