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苒苒拿着扫帚和垃圾铲出现在冰球场内的储物室门口。
二十分钟前,曾苒苒和苏筱满一出冰球场,迎面便撞见学生会里负责卫生的学姐。于是,学姐以择日不如撞日的缘分为由,指派她们去把冰球场的储物室打扫干净。
苏筱满这个没良心的,最后以她要去道馆踢踢脚为由,闪离了。
十二月的冬夜降临,初雪骤停,浓密的乌云被吹散,月色隐隐洒落。逼仄的储物室里光线昏暗,唯有小窗处投射进来几抹清冷的月色拂开昏暗,冷风灌入,墙壁上袭来一股潮湿的气味,似是许久没刷新过,怪渗人的。
“啪”的一声,曾苒苒打开灯,灯光挤走所有黑暗。她看清正前方处有个大铁柜,上面生了锈,地面垃圾成堆,器械摆放杂乱无规律。
曾苒苒感觉脑壳隐隐作疼。
学姐真够意思的,这看起来阴森可怖的地方,竟叫她一个女生过来打扫?也就她这个学医不怕死人的学生才敢在夜晚时来这种地方了。曾苒苒叹了口气,弯腰开始打扫。
突然,前方的大铁柜里猛地发出声响。
“谁?谁在那里?!”曾苒苒压下心中的恐惧,凝眉,呼吸微滞,抄起扫帚,循着声响轻声逼近。
彼时,外面走道上有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曾苒苒心中一喜,正想跑出去找人时,倏然感觉手腕和腰间一紧。
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人拐到身后压紧,嘴被捂住,闪身躲进大铁柜里。
那人呼吸沉重微喘,身上带有一股柠檬香味儿,她似是在哪儿闻到过。
是个男人?
惊恐之色在她眼中闪过,曾苒苒正想挣扎时,只闻身后之人压在她的耳处,低声威胁:“别动!不准叫!”
旋即,曾苒苒感觉禁锢她双手的力道加紧,疼得她皱了皱眉头。大铁柜内昏暗,看不清那男人的面貌,唯有微开的铁柜小门有几抹光亮透进来。
曾苒苒吓得不敢再挣扎。柜内过于寂静,曾苒苒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之人的呼吸沉重,拂在她的脖颈处,很痒。
外面的那群人似是停在储物室的门口,此时又传来一阵声音,曾苒苒隐约听见有人在找顾青荣。
顾青荣?她身后的这个人是顾青荣?
曾苒苒微微侧身,想用视线的余光扫至身后,看是不是他。但那人很快察觉到她的动作,力道再次加大,她明显感觉胳膊要断了。
男生透过那条铁门缝盯着外面,如盘踞在草丛里等待逃脱的蛇,死死地盯着外面那群人,呼吸微滞。
不一会儿,那群人慢慢离开,待外面完全没有动静之后,他才彻底松懈,呼了一口气。
曾苒苒趁机挣脱开他的禁锢,动作迅速地从包中掏出小手术刀,比在对方的脖子处。
“别动!”她喝道。
刀锋冰凉,透过皮肤传进身体,麻了神经,顾青荣身体僵住,不敢再动。
曾苒苒从包中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亮瞬间挤满这窄小的空间,她看见男生的整张脸红肿得像个猪刚鬣,白皙的皮肤上有星星红点。
她的视线落在他沾有面包屑的嘴角,微微诧异,最后落在滚落在一旁、被咬了一口的面包上。
他在偷吃东西?
灯光过于刺眼,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细碎的头发落至额头,也掩去他眼中的害怕和闪躲。
他像个被人发现伤口的脆弱小孩儿,全身蜷缩在柜角,双肩微微颤抖。
这张脸有点眼熟,但她又好像没认出来。
“你……”因为学医,曾苒苒对每个人身上的气味很敏感,这股熟悉的柠檬香味儿确实是顾青荣身上独有的,“你是……顾青荣?”
他的身体一僵,低垂着的头别向一边,似是不想让她看见他这张脸。
他怎么会在这里?现在的他不是在冰球场赛道上比赛吗?
*
一个小时前。
A大室内的大型冰球场上,短道速滑的赛事进行得热火朝天,与外面初雪降临、北风呼啸的冷意形成鲜明的对比。
随着观众席上一阵“加油”的声音响起,A大的运动健将顾青荣已从起点出发,像离弦的箭,一骑绝尘,很快与其他运动员拉开距离。
经努力,我国终于成功申办2022年北京冬季奥运会。随着时间的推近,全国的短道速滑运动员们正艰苦训练,努力通过各大市级、省级、全国级的选拔赛,希望有朝一日能进入国家队,成为一名真正的为国争取荣光的运动员。
同样,A大最有希望进入国家队训练的运动健将顾青荣,正以最完美的姿势参加在A大举办的男子1000米短道速滑的市选拔半决赛。
观众席上的欢呼声一潮盖过一潮,曾苒苒捂住了左耳,眉头紧皱地转头瞧了一眼坐在左边的学姐。
学姐名叫林园园,在读大二,对顾青荣疯狂着迷,此次便是她硬拉着曾苒苒来这儿,一起观看顾青荣的比赛。此时,学姐激动得把手中的应援气泡球拍打得噼里啪啦响,口中还不忘对顾青荣学长的俊脸来一百回合的惊叹和赞美。
显然,学姐对顾青荣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愣是把他夸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许是察觉到曾苒苒兴致缺缺,学姐顿住,转头问她:“苒苒,你不觉得顾青荣学长的脸帅得惊天地泣鬼神吗?”
曾苒苒望向赛道上戴着头盔、脸被捂得严严实实的顾青荣,嘴角一抽:“这脸……还没露天吧?”
相比旁边激动的学姐,坐于曾苒苒右边的苏筱满显得淡定许多,说:“顾青荣,A大设计学院建筑设计专业的大三学生,学校滑冰社社长,也是市级短道速滑运动员中的佼佼者。此人多次在短道速滑的选拔赛中荣获前三的好名次,名声赫赫。”
曾苒苒诧异,好笑问:“筱满,主动去关注一个男生,不像是你的性格。”
她撑着下巴,道:“顾青荣学过跆拳道,我想以后找个机会跟他切磋切磋。”
“……”她就知道她这个闺蜜只会因跆拳道去关注一个人。
说此,苏筱满有些犯难,看向赛道上的顾青荣,神色凝重:“只是,我听说顾青荣性格冷漠,脾气怪爱骂人,曾把多名犯错的学生劈头盖脸地骂一顿,连女生都不放过,骂哭过好几位女生。”
“他的脾气……还好吧?”曾苒苒弱弱地反驳。
曾苒苒想起九月初新生报到那天,一言不发地帮她把行李搬上楼的顾青荣。他虽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面色冷如冰窖,但看在他帮过她的份儿上,她暂且把他归入“好学长”的行列。
“你见识过?”苏筱满扭头,撑着脑袋问。
这一问,生怕被发现出什么端倪,曾苒苒瞬间怂了,赶忙起身。
学姐连忙站起拉住她,生怕她再逃走,问:“你要干什么去?”
“差点给忘了,我的尸体还没解剖呢!”曾苒苒急着要走。
“……”学姐脸色一白,松开了手。
苏筱满拍了拍学姐的肩膀,解释道:“学姐误会了,曾苒苒说的是青蛙尸体。她学医的嘛,老师这次布置的作业是解剖青蛙尸体,萃取青蛙血液里的成分,并练一下缝合技术。”
话落,曾苒苒应时地从包中掏出一把小手术刀,口一吹,铮亮的刀锋似折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
学姐惊坐回观众席上,做出请状,佩服道:“学妹果然好刀法,您请。”
出了冰球场,一股刺骨的冷风灌过来,曾苒苒冷得紧了紧棉衣。冰球场内的广播里正播放赛事的过程,她听见顾青荣又一次夺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曾苒苒低眉笑了笑。心想着,顾学长挺优秀的呀。
*
男生并没有回答,而是低身,钻出了铁柜。
曾苒苒收回思绪,尾随他出了铁柜,见他要走,猛地拽住他的胳膊,担心地问:“你的脸怎么回事?是过敏了吗?”
传言他脾气怪爱骂人,曾骂哭过多名女生,思及此,曾苒苒声音小了下去,怯怯地咽下口水。
他直挺挺地立着,因背对着,曾苒苒并未看清男生此时脸上的神情。
此时曾苒苒才看清,他身上还穿着白蓝相间的连身服,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把赛服换掉就躲在这里了。
男生缓缓转过身来,冷如冰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良久才说:“今天你撞见我的事情,绝对不能向第三人透露出一点一滴,知道吗?!”
曾苒苒怔了一秒,皱眉问:“为什么?”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她心中的诸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他越是这般神秘,越是激起她的探知欲。
她松开他,忽而笑开,挑衅道:“如果我说,我做不到呢?”
男生有一时的沉默,盯着她的视线锋利如刀子,眯了眯眼。
“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退学。”他最后补道。
曾苒苒像是听到笑话,笑道:“顾青荣,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你以为校长是你爸?竟然拿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威胁我?”
“顾学仁是我爸。”
“啥?”
曾苒苒还没反应过来,顾青荣已然离开了储物室,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什么意思?
曾苒苒这会儿视线一抬,忽然看见墙壁上挂着的学校领导人名单,“校长顾学仁”五字显目而刺目。
他还真是校长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