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不知道二皇子说的正确是什么意思。

但我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放走赵玉儿，那绝对是他的默许。

作为交换，我回到了他的身边。

虽说离自由越来越远，但我再也不欠周远山的了。

倒算是个不吃亏的决定。

我又变回了曾经那个小十八。

因为曾经私自出逃，还嫁作人妇。

二皇子很生气。

他用匕首在我后肩，一刀一刀刻下了两个字——

麻雀。

我确实如同一只麻雀。

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

可这样的生活，实在令我厌倦。

宫里的气氛愈发紧张。

这天夜里，二皇子受了很重的伤。

他被人搀扶着，闯进我的房里。

一张脸面色惨白，身上满是浓重的血腥味。

我看着这偌大的宫墙，青砖红瓦，鳞次栉比。

像是一块块冰冷的墓碑。

而眼前的人，是将我禁锢在墓碑里的恶魔。

此时这个恶魔奄奄一息。

我毫不犹豫地，对他举起了刀。

「小十八……」

他闭着眼，在我的刀尖即将刺他的穿心口时，叫住了我。

「你喜欢周远山，对吗？」

我的刀掉在地上，他睁开眼，双眸映出我的影子。

冰冷得没有一丝情感。

我在无数个夜晚，想要逃离这里。

但二皇子这句话，就好像一副镣铐。

将我紧紧锁在这让人窒息的一方天地。

我走不了了。

即使我有一万种方式可以离开，但二皇子也有一万种方式。

让小五爷生不如死。

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

究竟是真的愧对小五爷，还是一直在自欺欺人。

我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无解。

却似乎，又早已有了答案。

自那以后，二皇子无论去向何处，都将我带在身边。

他对皇位的渴求愈发强烈。

甚至不惜和邻国联手，发动战争。

我跟在他身后，见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戴着面具，站在邻国太子身边，身形颀长，气度不凡。

很像一位故人。

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自己可笑。

二皇子不在意我在想什么。

他将我推到众人面前，扯下了我的面纱。

「若能助本宫夺得王位，那么本宫珍视之物，定然双手奉上。」

邻国太子显然有些惊愕，但更多的是愤怒。

他觉得二皇子在拿一个女人侮辱他。

但令人意外的是，太子还未说话。

那个人便开口了。

「成交。」

12

那位先生，也是个可怜的人。

二皇子和邻国太子达成协议后。

我们之间的来往愈发频繁。

他们都叫那个人作先生。

听说他命途多舛，妻离子散。

幸有一身才华，被邻国太子相中，才成了谋士。

奈何经历生死，面容受毁，不得已戴上面具。

很多时候，我会对他好奇。

比如趁他假寐时，偷偷摘下他的面具。

但先生很警觉，每次都能察觉到我的动机。

随后用喑哑低沉的声音呵斥我。

显然不是小五爷。

我记忆中的小五爷，是位佼佼君子。

如清风明月，如日出之光。

虽然时间久远，远到都快让我忘记了他离开那日的决绝。

但好歹不像这个人，浑身都透露着阴暗和疏离。

二皇子也显然不会在意我的小动作。

相比得到这天下，一个女人不过是锦上添花。

因为密谋大事，二皇子驻扎在了宫外的山庄里。

许久未曾接触自然，我的心情倒算不错，兴致大起，磨起了豆子。

可无论怎么做，我的豆腐都做不出曾经那个味道。

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他拿起了我刚做好的豆腐羹，尝了一口。

随后告诉我，他曾在长安吃过世间最好吃的豆腐。

可惜后来那家铺子倒闭了。

我调侃他：「若那家的豆腐就是我做的，先生可信？」

先生难得笑了一下，好久才说：「我信。」

信与不信，自在人心。

没过多久，长安就乱了。

二皇子和邻国联手，出兵反叛了朝廷。

在太子登基为王那一日。

他挟持了太子，和邻国里应外合，朝廷被打得措手不及。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因为二皇子，将刀递到了我手里。

「小十八，到了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他要我，亲手杀了太子。

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位，成为真正的天子。

这一招借刀杀人，足以让天下人都唾弃我。

真是丧心病狂。

可没有人敢反抗。

朝内受到重创，朝外有邻国军队打压。

本该登基的太子，一脸悲恸，被捆着跪在龙椅前。

而二皇子则堂而皇之坐在龙椅上。

邻国太子不紧不慢饮着茶。

就连先生，也冷漠地站在一旁，似乎并不关心我的一举一动。

天下易主，似乎是毫无疑问的事。

可是，被关在囚笼里的小麻雀。

要飞了。

我的刀，插进了二皇子的胸膛。

在一片惊呼中，我看了二皇子眼里的震惊与愤怒。

因为他深知，小十八是不会背叛他的。

可我如今，是阿福。

我在用自己的命，做一场赌注。

在叛军冲向我之前，我转身向先生跑了过去。

隔着面具，我仍能感受到他的惊愕与担忧。

但没有犹豫，他张开手，搂住了我。

怀里一片温暖，我甚至能听到他紊乱的心跳。

赌赢了。

13

小五爷责怪我太鲁莽，明知在那样危险的情形下。

刺杀二皇子会让自己置身死地。

我说，不那样做，又怎能将他逼出来。

「小五爷，这段时日，装得很辛苦吧？」

「在这里，要叫我先生。」

听说他得了一种能祛疤的药膏，正专心地敷在我后肩的刀痕上。

似乎在极力想要放飞，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麻雀。

可他脸上明明疤痕一片。

却置之不理。

小五爷戴面具不是因为怕我认出来。

而是在逃命途中，不幸烧伤了脸。

就连嗓子都被浓烟给呛伤了，所以我才认不出他的声音。

小五爷背后有一道小臂般长的刀疤。

狰狞可怕，足以看出伤他的人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我知道是二皇子干的。

前段时日，二皇子也受了重伤。

小五爷的成长让我震惊，也让我心疼。

因为没人会想到，他曾经只是一个丰衣足食的小少爷。

而如今，竟饱经风霜，沉稳到拿刀的手都刚劲有力。

几年前，他们从宫里离开后，二皇子并没有遵守和我的约定。

他一边欺骗我，将我禁锢在身边；

一边像玩弄逃脱的野兽一般，和小五爷他们玩追赶游戏。

一场大火过后，赵玉儿和他走丢了。

知府千金护不住小五爷，用尽全力将他送去了邻国。

「我想叫方姑娘一起走，可她死活不愿意，说……」

「说阿福还在等着我，叫我千万要活下去。」

「那她呢？」

「……死了。」

死在了回长安的路上。

她在半路上遇到了奄奄一息的赵玉儿。

她苦苦哀求知府千金救救自己。

知府千金心软了，带着她上了路。

谁料被二皇子的侍卫拦了下来。

赵玉儿逃了，仆从都死了，知府千金一人打不过他们。

遭到侵犯后，跳崖了。

小五爷拿出来一个香囊，说是知府千金转交给我的。

我的指尖在隐隐颤抖。

脑海中全是她那张灵气动人的脸。

里面是一张字条，写着：

「成全佳侣，乃大义，无愧；愿君携手，双宿双飞。」

她爱慕小五爷，可直到死的那一刻。

仍知世间最自由的爱，是你情我愿，而非强求。

我想起她曾说过，希望我能和小五爷幸福。

那她的幸福，谁能来成全呢？

这天下，只要有恶在的一天，就不会有人真正活得自由和快乐。

小五爷深知二皇子的为人。

虽然他如今是邻国的谋士，但心却还在长安。

于是，他在见到我被当作物品一样交易的那日。

就和邻国太子密谋了这一切。

原本他们打算与二皇子假合作，在他攻入朝廷的那一刻。

反将一计，救出天子。

计划成后，两邦互交，家国安定。

同时，也能带我远离深渊一般的皇宫。

谁料我那出其不意的一刀，让他不得已提前自报身份。

好在计划仍照旧进行着，未出分毫差错。

二皇子谋逆不成，被打入天牢。

听说过几日就要被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