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晚上再进入卧室送饭时，我还躺在床上睡，验伤报告被我藏在席梦思的下方。

李凡是三天之后的夜晚才回来的。

我身上的伤已经在结痂，但打从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我就悄悄地用手机打开录音。

他没有打我。

可能望着我脸上的伤，心有愧疚，他又开始了老把式。

无非是对不起，他混账，以后不再犯云云。

对我没用。

他还说，现在已经没有眼高手低了。如我当初建议的那样，他找到了一份仓库管理员的工作。干的是体力活，但绝对能在还完房贷之后，给我更好的生活。

我嗤之以鼻。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迟来的悔改，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他以为我们能回到过去，但他在说这些的时候，我却只是不停摸着腰上旧日留下的伤疤。

我们回不去。

我始终冷着脸，但心里却感到高兴。

我曾经想过，李凡喜欢喝酒，我只要将头孢药物掺杂在食物中，就能轻松解决他，但后来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这样的男人而把自己送到监狱，不值当。

现在，我手上有了验伤报告，有了录音，楼下的女邻居也愿意为我作证，外加我几天前特意保留下来的一缕被他扯掉的头发，带血的衣服...

我已经完全地掌握了李凡家暴的证据。

李凡，你跑不掉了。

我们势必会在法庭见。

我一直保持沉默，沉浸在自己思想中的李凡也终于还是说不下去了。

最后，他只是无奈叹了一口气：“巧慧，你现在不愿意相信我已经改了，没关系，我会向你证明的。”

谢谢，但不用了。

这要命的风险，我经受不起。

我在心里默念这句话，面上却还是假装已经相信。

我得和他继续周旋下去，毕竟目前我还没有彻底摆脱他。

“你要我相信你，你却一直将我困在家里？”

这个质问成功将李凡问住。

“那你保证不会再跑？”

我点了点头。“我发誓。”

嗯，我的确不会再跑，但我会把你拖上法庭。

李凡最终选择恢复我的自由，但他依然还是让婆婆看着我，我去哪里，身后都有一个人跟着。

一直到一个星期后，见我始终安分，李凡才算是彻底放松对我的警惕。

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第二天，我开始着手准备离婚事宜。

房子当年是用我俩共同的积蓄买的，即便离婚，我也能拿到自己应得的那一份；

我们没有孩子，所以不存在抚养权争夺。

准备好一切后，带上必不可少的结婚证、身份证原件，两张复印件，起诉书以及一寸照，我便去了市里的法院。

一个星期后，李凡收到了法院送过来的起诉状。

我就这么看他呆愣地站在玄关，心里感觉十分痛快。

“巧慧，你...你要和我离婚？”

我点了点头。

“如你所见。

“因为我再也受不了这种每时每刻都要关注你心情的生活，生怕你哪天喝得烂醉，将自己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将我再揍得鼻青脸肿。别急着否认，这事你干过。”

他冲上来，似乎想要打我，但我早有准备。

我掏出隐藏在春装里的匕首。

“你别以为婚前我性格温顺，就会一直这么任由你欺辱下去。”

匕首映射出寒光，李凡停住了脚步。

我查过资料，按照流程，法院会在30天之内，尝试调解，调解不成才会对簿公堂。

30天虽长，但我等得起。

法院的确安排人过来调解了，但没人能知道，我对于离婚的迫切性。

娘家爸妈知道我提出离婚，气的上门骂我，我妈甚至还说出“李凡那么好，你别不知好歹。”“离婚以后就不要再回那个家，她丢不起那脸”的话。

只有妹妹一直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

可无论他们什么态度，有多不支持我离婚，这婚，我都离定了。

在我坚决的态度下，最终我和李凡还是站到了原告与被告席。

宣判那天，我竟意外在法院观众席看到了妹妹，爸爸妈妈和哥哥。

见我望过去，妹妹冲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爸妈选择来法院，这其中她应该费了不少心力。

我深吸一口气，收拾好心情，昂首阔步往原告席走去。

这场最后的最后之战，我一定要取得顺利！

事实证明，李凡毫无胜算。

我证据充足，律师一一摆出，对方律师节节败退，李凡婚内家暴的事情案板上钉钉。

最终，我成功的拿到了离婚证。

走出法院大厅时，我爸追了过来。

他红了眼眶，语气哽咽。

“死丫头，被那么对待，也不和我们说，你当我和你哥是不存在吗？”

我妈也难得扭捏了起来。

“你被打了，回家找我们，我们还能不给你做主？我知道，你觉得我偏袒你哥哥，但你哥哥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妈不指着他指着谁？可你哥是我儿子，你也是我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家打，不管不顾？”

我哥就更直接。

看到李凡也从法院走了出来，当即就是一拳砸过去。

“我妹妹也是你能欺负的？”

看李凡抹了抹嘴角沁出的血，我心里平静无波。

我没看他一眼，便离开了现场。

婚姻没了，但我的未来，正开始呢！

离婚后，事情渐渐走向了我原本都不敢想的方向。

我竟然和家人和解了。

虽然妈妈的语气依然凶凶的，哥哥依然还会欺负我。但是回家之后，桌子上开始有我喜欢吃的饭菜，我回自己住处时，爸爸会说怎么就不能再多住几晚。

虽然爸妈态度的转变让我惊喜，但更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某天走在下班路上的我，会看到前婆婆正穿着环卫工人的衣服扫大街。

但据我所知，打从我和李凡离婚，她就回了乡下。

她眼尖，一眼也看到了我。

“巧慧....”

看着她脸上似乎变得更严重的皱纹，完全不像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我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离婚了。”

听前婆婆这么说，我才是彻底惊呆。

她笑了笑，接着叹了一口气。

“你应该想不到，我18岁嫁给小凡他爸，结婚28年整，但却被打了25年。那25年里，我被迫流产过两个孩子，骨折过不知道多少次，也不知道缝过多少次针。”

前婆婆说，是看到我离婚，活了四十多年的她才明白，原来女人在面临不公待遇时，可以这样抗争。虽然李凡表示会养她老，但她还是希望可以趁着还能动，出来多赚点钱。

和李凡既然离了婚，他们家的人和事，和我也就没了关系，所以我没有表态，抬脚就往前走。

“虽然现在已经迟了，但是巧慧，我还是想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我走出好远后，前婆婆突然丢下扫把，跑到我面前，郑重地说出了这句话。

对她过去的那些行为，我其实已经差不多放下了。但对那个没了的孩子，我却还不能轻易释怀。

我没说原不原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我转身离去。

既定造成的伤害，并不是一句“对不起”“我原谅你”能轻易抹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