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送你回家。”贺辰不再吊儿郎当，声音多了几分正色。

姜若想拒绝，但泄露的鼻音还是没办法让她完全的说出这句话，只能点点头，坐上了贺辰的车。

两人一阵无言，姜若闭眼假寐。

“他还不知道你怀孕了吧？”

低沉的男声在逼仄的车厢里响起。

姜若像是受惊似的猛地睁眼，慌张地回头看他，贺辰有些好笑：“别紧张，我不会告诉他的。”

“你怎么知道的？”姜若确定自己没有暴露任何消息，就连贺深都不知道这件事。

贺辰语气有些无奈，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用力到发白：“你忘了，我是个医生。”

“其实刚见到你就怀疑了，但刚才才确定，”贺辰放松了一下脖子，“我诈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承认了。”

姜若有点无语。

“他都对你这样了，你还要留下这个孩子吗？”长久的沉默，贺辰追问。

姜若低头考虑片刻，才摸上小腹：“孩子是无辜的。”

“有个失职的父亲也很可怜。”

“有不有考虑换个父亲？”贺辰声音多了些调侃，像是在开玩笑。

姜若舔了舔唇，坐直了身体，声音重了几分：“贺辰。”

“生气了？”贺辰没有看她，继续变动方向，这回超了一辆车，“我开个玩笑，别介意。”

“一点都不好笑。”姜若闷闷说。

贺辰终于收回目光。

从第一眼看见她，他就清楚，她瘦了太多。

这么多年，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他眼神沉下来，收了几分调笑：“睡一觉吧，路还很长。”

姜若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总是做梦，几乎车一停下她就醒了。

看着她失神的模样，贺辰忍不住弯了一下唇角，他手里捏了根烟，没抽，放在窗边把玩。

见她醒了，拉开旁边的抽屉将烟丢了进去，“这么紧张，睡的也不踏实，怕我吃了你吗？”

似乎从第一面开始，他就一直是玩世不恭的态度。

姜若叹了口气：“没有，是我自己的原因。”

她开了车门，盲杖点在地上，真心冲他道谢：“贺辰，很感谢你送我回来。”

“小事。”贺辰笑了一下。

“有事找我，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在她转身之际，贺辰还是叫住了她。

姜若表情微微诧异，却什么也没说，微微点头。

直到将自己摔在柔和的被面上，沉沉的困意席卷而来，她才觉得终于睡踏实了。

沈薇薇的情绪很不好，医生断定她有很严重的双向情感障碍和抑郁。医生将诊断报告递给贺深时，看着上面用红笔勾勒出的几个字时，他眉头几乎快拧成了一个结。

“没办法治好吗？”

医生是个外国人，说中文的腔调很怪异，但尽力让意思更加简洁明了：“心病还需心药医，我们医生只能引导，关键还要看沈小姐所处的环境以及接触的人，你看这里。”

医生点了点一个数值：“她的求生欲并不高，很可能伴随自毁现象，贺先生，您要多注意这些，最后能抽很长的时间陪伴她，这样有利于病情恢复。”

很长的时间。

如果是最开始，贺深或许会立马答应下来。

可这次不知为何，他却犹豫了。

“贺深？”敲门声响起，沈薇薇站在门外，有些胆怯的往里面看了眼，“你还好吗？”

贺深将报告反面放在桌上，目光沉沉看向医生：“我会考虑你的意见。”

沈薇薇表情一僵。

直到两人上车，她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问：“贺深，我的报告是不是很不好？”

贺深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没有回复她。

沈薇薇皱了皱眉，那种不受控制的脱轨感又来了，她压抑着不安，微笑道：“贺深，你在想别的事吗？”

“没有。”贺深终于回神。

沈薇薇垂下眼眸，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忧伤：“我知道三年过去了，你心里也许早就没了我。但在国外三年，我一直靠着对你的思念才活下来，贺深，如果连你都抛弃我......”

她突然捂住脸，失声痛哭。

“我感觉我现在就像个罪人，夹杂在你和姜若身边，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或许我就不应该回来。”

“不管你的事。”贺深皱眉，从心里涌出深深的不耐，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厌倦，他厌倦了每次得不到她想要的，沈薇薇就以眼泪来做威胁。

“我知道当初她救了你，所以才失明，你因为愧疚才想要补偿和她结婚，我也知道爷爷当初送走我，也是为了你好。可是贺深......我真的好不甘心，明明当年最先碰见你的人是我，最先救下你的人也是我。”

贺深呼吸一窒。

沈薇薇知道自己得逞了，每次提到这个，不管贺深多纠结，都会第一时间选择自己。

唯独这次，她失策了。

贺深眼底浮现出深深的疲惫，他把车停在路边，打着双闪：“我从来没有忘记这些，你不用再一而三再而三地提醒我。”

沈薇薇眼泪滚滚而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累了，”贺深重新发动车，“送你回家，下次再来找你。”

或许是她太得意忘形，忘了贺深其实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怎么会觉得，能完全掌控这个男人。

沈薇薇见好就收，明白惹恼了他会得不到自己任何想要的，擦了把眼泪，小声答应下来。

面上疯狂却一闪而过。

都怪姜若。

都怪姜若，如果不是因为她，贺太太的位置她早就坐稳了。

她想得到的，还从没有失过手。

沈薇薇眼里一闪而过狠厉。

挡在她面前，阻止她的那些东西，通通毁掉就好了。

姜若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

电话告诉她有一个包裹送到，提醒她记得去签收。

姜若坐在床上好一会才缓过神，揉了揉眼，突然觉得不对。

刚才她好像......模模糊糊看见了什么？

她心里涌过一阵欣喜，当年车祸她脑子里遗留下来的那些淤血虽然一直在，但却在慢慢吸收，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医生甚至说过如果她迫不及待重见光明，可以动一个手术，但这样恐怕对孩子影响不好。

姜若拒绝了，说自己有时间等下去。

那这是不是代表......她马上就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