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夜深了。

婆婆和铁蛋从街上回来，听见厢房里的动静，好像见怪不怪一样。

看到他们的反应，我才发现我以前到底是有多天真。

我总是不能明白村里那些买回来的媳妇儿，最后就算留下来了生娃了也是目光呆滞，和傻了一样。

原来她们受着的，都是这种非人的折磨。

不仅是身上的，还要脑袋里的。

深夜，铁柱终于从厢房里出来了。

他一回屋就躺在炕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看来是非常满足。

我悄无声息的下了炕，向厢屋摸去。

厢屋的门没锁，大概是刚才铁柱忘了。

我一进门，雯丽就哑着嗓子喊我：「芳姐，你来了。」

我脚下一顿：「你咋知道我叫啥？」

我叫王芳，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喊过我了。

雯丽躺在稻草垛里，连连咳嗽：「香巧告诉我的。你要继续掐死我吗？来吧，掐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我忍不住问道：「你干啥一直要跑？」

「我为什么跑，你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香巧露出了一个讽刺的微笑，然后撇过头去。

「我以前是个卖的，可是不代表我心里认同我天生就是该卖的。」

「我虽然是个卖的，但是我有底线，我有人性。」

「我本来都已经洗手不干了的，谁料到摊上这么档子事。」

「都觉得我是跟谁睡都行，但是我是个人，我总有拒绝的权利吧。」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出来当卖的。」

「再说在这么个可怕的村子里当生育工具，我得多不是个人。」

忽然她又转过头来看着我：「不过你儿子的事，我很遗憾，但是这也不能全怪在我身上。」

「要是你想给你儿子报仇的话，那我这条贱命你拿去吧，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雯丽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

我没有打断她，等她说完，我才开口：「你想怎么做？」

雯丽一愣，似乎没料到我会说这种话：「啊？」

我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我说，你想怎么做，我帮你。」

雯丽的目光一下子警惕了起来：「你干什么？你还想要告发我？」

雯丽还以为，她逃跑失败是香巧嘴不严告诉我，是我告发的。

可她不晓得，村子里抓人已经抓出经验了，哪里是她一个生人随随便便就能跑出去的。

我摇了摇头：「我和香巧都没出卖你。」

「我不求别的，我只要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的香巧。」

雯丽听了我的话，好像有些不信，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

「你不走吗？」

雯丽的眼睛里还是带着怀疑。

我悲惨的一笑：「我就不了。」

我的宝栓已经让他们害死了，我现在只想好好保护我的香巧。

我只希望我的香巧，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