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不干不燥。
南江市小商品批发市场。
林峰走在杂货区，时不时路过几家卖烟花爆竹孔明灯的百货商店，走走停停。
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
他记得，周嘉欣抱着笙笙跳楼的这一天，他在医院的停尸房里呆了一夜。
南江市的的烟花，也放了一夜。
二零零零年的时候，还不像二十年后，南江市不仅不禁放烟花爆竹，每年八月十五，市里还组织在江边放烟花。
各个单位，有钱的老板，都把烟花拉到江边去放。
噼里啪啦的，一放一宿。
妻子和女儿去世之后，他也去看过几次烟花，漫天青红，绚烂多彩，只有他一人，形单影只。
卖烟花这事情，他是不敢碰，没有烟花爆竹经营许可证，真要是出了事，十个脑袋也保不住。
但是每逢八月十五，南江市除了放烟花之外，更多的，是大街小巷升起的孔明灯。
孔明灯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几根铁丝，糊上纸，下面点个小蜡烛，就飞天上去了......
成本连五毛钱都用不上，在二零零零年，批发市场里，一块两块钱，就能批到几箱子。
本来林峰是打算钻这个空子，趁着江边放烟花，他趁机卖卖孔明灯。
一块五的成本，一个卖五块钱，一晚上，批发个两千个，一万块钱就到手了。
可是林峰忘了一件事，从古到今，投机倒把，抢占先机的人多了去了。
八月十五大中午到批发市场来，除了摊位上零散的孔明灯，整个批发市场里，都凑不出一箱子来。
早就让人包圆了，一个不剩，全买走了。
不光是孔明灯，烟花都没剩下多少，也就剩下大小两三个，几个大的烟花摊子，连后面仓库都被人搬空了。
兜里揣着三千两百块钱，林峰蹲在批发市场的安全通道旁干瞪眼。
要是错过了八月十五这场烟花，他上哪再找这么多的客户去？
摸了摸兜里，还有从钱冲那抢过来的半包红河，辣嗓子归辣嗓子，烟瘾上来了，该抽还得抽。
点着烟，刚抽了两口，旁边一个带着红袖标的老大爷就站了起来。
“诶诶诶，你，说你呢！”
“谁让你在这抽烟的？”
“没看见这禁止吸烟？”
“我告诉你，这附近好几个烟花爆竹床子，让你一个火星子点着了，批发市场都得烧没了！”
“赶紧灭了！”
“罚款十块！”
老大爷走过来，抬手就要给林峰开罚单。
林峰赶紧把烟头踩灭，把半包红河给老大爷递了过去。
“大爷，我这没看见......”
“您看看，您高抬贵手，这罚款能不能别罚了。”
老大爷抬手吐了口吐沫，捻开罚单，瞪了他一眼。
“开什么玩笑？”
“你说不罚就不罚了，这批发市场你开的？”
“痛快交罚款滚蛋！”
老大爷把罚单塞到林峰手里。
林峰有些无语，这踏马刚出门，五十万还没影呢，孔明灯卖脱销了，他倒好，一毛钱没赚到，先交十块钱罚款。
“行行行......”
林峰正要掏钱，看着开罚单的老大爷，回到了旁边的摊子里，这摊上，摆着一排排红的绿的，好像是灭火器？
他往后退了两步，抬起头看了一眼招牌。
老郑灭火器专卖？
嘿，还真是稀奇，这批发市场里，还有卖灭火器的，林峰看着灭火器，一拍大腿，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说八月十五卖烟花和孔明灯才能赚钱！
卖灭火器，一样能赚钱啊！
上一世，他清楚记着，二零零年八月十五这一天，对于南江市来说，的确算得上是盛事。
爆竹震天，烟花齐鸣......
但同时也造成了数起火灾，除了最有名的盛安大厦大火，被孔明灯烧着的树，被鞭炮蹦起火的电动车，私家车，也是不计其数。
尤其是南江大桥桥头，一排来看烟花的私家车，开着车窗，被旁边倒了的烟花正中靶心。
五辆车同时起火。
这要是能倒腾点灭火器过去，这不就来钱了吗！
“大爷，您这灭火器，怎么卖的啊？”
林峰凑了过去。
开罚单的大爷瞥了他一眼：“你买灭火器？”
“看容量的，旁边最小的干粉灭火器十块钱，大一点的十五，再大的二十，还有三十的。”
“要买就掏钱，不买一边呆着去，赶紧把罚款交了！”
林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三千多块钱，把最里面的十块钱掏了出来，还没放到桌子上，就长叹了一口气。
“唉，今天这三千块钱预算，怕是花不出去了。”
“老板非让我来买灭火器，也没说买什么样的啊，蹲在这抽个烟，寻思打个电话，谁想着还被罚了十块钱......”
“这人啊，点背，喝口凉水都塞牙！”
林峰嘟囔着，声音不大，却让老头听了个一清二楚。
三千块钱，买灭火器？
三千块钱，在二零零零年的南江市是什么概念，这是正常人三四个月的工资！
全拿来买灭火器！
干了这一单，当场净赚两千块钱！
看着朝着自己递来十块钱的林峰，老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哎呦，小兄弟，见外了，见外了！”
“大爷我跟你开玩笑呢，这老话不是说了吗，不知者无罪！”
“你第一次来批发市场，大爷怎么可能罚你的钱！”
“赶紧的，把钱收回去，来来来，大爷这还有半盒烟，你拿回去抽，咱们这批发市场，的确是禁烟。”
老头满脸笑容，转眼之间跟变了个人一样，那模样，那笑容，亲切的犹如林峰早些年见过的三舅姥爷。
再看那烟，说是半盒，实际上就抽了两根，差不多整包的红塔山。
这烟可比红河上档次！
顺理成章的接过烟，林峰揣进兜里。
“大爷，这多不好意思啊？”
“平常在家里，都是我老丈人抽红塔山，我都是抽长白山的，我看您那还有盒长白山？”
林峰眼尖，一眼就看见抽屉里一盒没开封的长白山。
老头肉疼的把烟递给林峰。
“拿回去抽，拿回去抽......”
“我这在这批发市场，也不让抽烟。”
“那个，小伙子啊，我刚刚听你说，你要采购灭火器的事情？”
“是哪个单位啊，一次性要采购三千块钱的灭火器？”
“你看大爷这全是灭火器，你要不，跟大爷说说，大爷帮你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