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到皇宫门口,姬墨率先下了车,然后对她伸出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像精心保养过的弹琴的手。苏槿樨把手覆上去,轻微的摩挲感告诉她,这是习武之人的手。
因为那手上的一层薄茧,她也有。
姬墨微用力,苏槿樨从马车上下来。早有人在那候着了。
凤仪宫。
经人通报后,苏槿樨与姬墨并肩走了进去。楚帝与皇后都坐在上首,想来早就在此等待了。
除此之外,两边的座位上,都坐着几名男女,应是皇子与皇子妃,还有几名未出阁的公主。
见二人进来,两边的男女都起身行礼:“参见太子,太子妃。”
姬墨道了一声免,便作了一揖:“儿臣请父皇母后安康。”
苏槿樨跟着一福身:“臣媳请父皇母后安康。”
“免。”楚帝道,态度不咸不淡。
帝王威仪,时刻都得端着。相比之下,皇后的态度就和善很多。姬墨一直都完美的让人不需要操心,除了终身大事。
无论他们怎么催,他就是不为所动,强塞到府里的姬妾也都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她简直怀疑姬墨有龙阳之好了,可也不见他对男色有什么兴致。
皇后的标准一降再降,已经从“德才兼备的世家小姐”变成“平民也未无不可”到最后成了“是个女的就行”,就算哪天他带个娼妓回来她也认了。
所以,一见苏槿樨这么一个出身尊贵,容貌出众,气质绝佳的儿媳妇,她还有什么可挑的呢?早上崔嬷嬷从东宫回来,说太子妃对太子如何恭顺,她就更满意了。就连孙子起什么名字,她都在脑子里想好了。
姬墨会娶苏槿樨,本也是无奈之举。他不喜三妻四妾,不愿将就,只要一心人足以,只是那人迟迟未来,他便也迟迟不娶。
姜国进犯,他不仅成功抵挡,还能乘胜追击,只是苦了边境百姓,他不愿见到生灵涂炭,想鸣鼓收兵,可楚国却不答应。送上门的肥肉,怎能眼睁睁放过?
恰逢此时,姜国提出献公主和亲。为儿子终身大事急疯了的帝后就提出,“你娶公主,就可退兵”。
……所以,他娶了。
他先前查了永安公主,观感不错。亲眼所见,更是知足。总归他是不打算再纳妾了,日久生情,未无不可……
今日入宫,就是为了让新妇拜见公婆,顺便把名字上皇家玉碟。姬墨行完礼后,就在右侧落座。
早有宫女摆好蒲团,苏槿樨跪在楚帝面前,叩了首,又奉上茶,楚帝接过喝了一口,给了她一枚玉佩。
苏槿樨起身,又跪了皇后:“请母后喝茶。”
皇后笑眯眯地接过,褪下手腕上一个玉镯子:“这镯子是当年太后给本宫的,本宫险些以为不能再送出去了。”说到这,她若有若无地瞥了姬墨一眼。
姬墨笑而不语。
苏槿樨手腕很细,皇后轻轻一套,那镯子就轻巧地扣在了手腕上。上好的羊脂玉通透莹润,苏槿樨的手腕竟比玉还要白些。
“你这孩子,身子也忒消瘦了。姜国是怎么待你的?来了我楚国了,可得多吃些。你这副身子,可别不小心被风吹跑咯。”
姬墨险些要笑出声来,他掩饰性地端起茶抿了一口,面上不动声色。
——母后,您放心罢。她不仅禁得起风,她还能一个打十个。
苏槿樨称谢,她起身,宫女撤走蒲团,这就算拜见完了公婆。
接着,就是认识各位姑嫂妯娌了。
楚帝子嗣不多,三子三女而已,大公主已出嫁,还余两位尚待字闺中。姬墨是嫡长子,三名皇子中,他排第二。
跟其他国君相比,楚帝已算是子嗣稀薄了。可出了一个姬墨,数量也就变得不重要。一群酒囊饭袋,哪里比得上一名不世之材。
姬墨起身,走到她身旁,为她介绍。
“这是大皇兄姬白,这是大皇嫂。”
入眼是一名俊郎的男子,不及姬墨绝世,却也有几分清姿。他身旁的女子样貌娟秀,应当是个极温婉贤惠的人。
大皇子要比姬墨年长,只是太子是要比皇子尊贵的。苏槿樨行了平礼:“皇兄,皇嫂。”
二人回礼:“太子妃。”
姬墨又道:“这是三皇弟姬允。”
三皇子看着才十五岁,尚未婚配。他作揖道:“皇嫂。”
“这两个,”姬墨说,“姬雪,姬梅。她们是双生子,生于梅花开时的雪天。”
两名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生的一模一样。一个性子很活泼,大方唤了声“皇嫂”,另一个比较安静,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苏槿樨一一见过,暗自庆幸楚国皇室人不多,她还能记得完全。不像姜国,她父皇甚是多子,宫里兄弟姐妹得有二十几个。苏槿樨在姜国皇宫待了那么多年,还有一些连面都没见过。
皇后笑道:“我这儿已经备了午膳,你们就留在宫里,陪母后用膳罢。”
皇后留饭,自然不能不从。苏槿樨心知今日的主角是自己,忙道:“诺。”
“好了,陛下不是还要忙公务?你们也都出去罢,本宫想跟槿樨说些体己话。”
皇后这话一出,众人都明白是皇后要对新儿媳说什么,心照不宣地离开了大殿。姬墨看了苏槿樨一眼,也走了出去。
他相信她能应付好母后。
……
“槿樨啊。”皇后拍了拍苏槿樨的手,“本宫那儿子,本宫是知道的。让他治国安邦,领兵打仗,本宫是一万个放心。只是这男女之事,他却是毫无经验……”
苏槿樨心知皇后这是在试探自己。到底是母子,做母亲的最了解自己的孩子。皇后实在不相信自家清心寡欲了二十年的儿子,竟然一夜之间就开了窍。
姬墨做万事都滴水不漏,皇后想来也是什么都试探不出来的,倒不如问问这看着就娇弱的儿媳。年轻的女子,心里总是藏不住事。
只是皇后猜错了一点,苏槿樨在演戏方面,同样是个高手。
苏槿樨适时地让脸颊泛起一抹酡红,她羞赧地别过头,轻声道:“母后,殿下他……哪有您说的……”
她点到即止,似乎接下来的话难于启齿。皇后看这神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松了一口气,笑道:“这就好。母后还希望,你能给我姬家生个皇长孙呢。”
苏槿樨只作娇羞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