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龙非夜的质问,韩芸汐毫不含糊地回答:“你体内还残留一部分毒素是金针排不出来的,必须用药物吸收,我手上没那种药。不信的话,你深呼吸一下,看看心下两寸位置是不是会刺疼。”
龙非夜一深呼吸,那位置就真疼了,这刹那,他眸中闪过了一抹杀意,“你的胆子果然不小。”
“秦王此言差矣。我当你是刺客,你还不表明身份,我就算杀了你也是你活该。”韩芸汐辩解道。
活该?
龙非夜冰冷的视线直逼韩芸汐的眼睛,可是韩芸汐并不害怕,坦荡荡任由他看。
这个女人有胆量。
龙非夜眼底掠过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欣赏,冷冷道:“现在你知道了。缺什么药该说了吧?”
韩芸汐狐疑着,这家伙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受伤中毒都没找御医,倒是先躲到这里来了。难不成是太医解不了毒?又或者他的伤不能公开?
虽然趁火打劫有悖于韩芸汐的行医原则,但是,攸关她婚后生活质量的事情,她必须好好考虑。
所有人都知道,她就算进得了秦王府的大门,也未必过得下去,她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得有所依靠,最强大的依靠当然是秦王府的一家之主、天宁皇族位高权重的秦王龙非夜了。
韩芸汐露出狡黠的笑容,“秦王殿下,其实呢……我现在给你用的药还是可以保证十天之内毒性不发作的。”
“所以呢?”龙非夜仍旧盯着她看,那双冷眸深得瘆人。
韩芸汐一副无辜又胆怯的模样,可怜兮兮地道:“明日请太妃吃茶,进宫请安,不知道殿下能否陪同?”
婚后第一日,新娘子要请长辈茶的,只要这家伙明日愿意跟她一起去,便说明他是认可她这个王妃的,有他的认可,日后她会少很多麻烦。
“如果本王不乐意呢?”龙非夜冷冷问道。
韩芸汐低着头,显得很无辜,“王爷中的毒其实也不是什么罕见的毒,随便寻个太医来也是治得了的。”
“呵,你很聪明!”如果太医能治,龙非夜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韩芸汐笑得很好看,“谢谢殿下夸奖。”
龙非夜蹙了蹙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挥了挥手,“管好你的嘴巴,退下吧。”
韩芸汐大喜,事情成了!
“是,多谢秦王殿下。”她兴奋地退出卧房,还勤快地替龙非夜放下垂帘。
只是,当她一转身面对一片黑暗时,才意识到今夜是洞房花烛夜呀,她要退出去哪里啊?
这一夜,韩芸汐在书房窝了一夜,幸好天气不是很冷,还熬得住,翌日醒来的时候,龙非夜已经不在卧房。
那件事他不会食言吧?他昨夜似乎也没有正面回答,韩芸汐不安起来,急急冲出去。
谁知,龙非夜就在外头的花园里喝茶,见她神色慌张地开门出来,再看到她衣衫凌乱,头发蓬乱,连鞋都没穿的样子,深感厌恶,不悦道:“给你半个时辰,收拾好了再出来!”
“是,保证不给殿下丢脸。”韩芸汐笑得特狗腿,急急又关上门。
身旁没有婢女,韩芸汐给自己折腾了个韩式公主头,拨了三七分斜刘海。她想寻个发饰点缀下,可惜,陪嫁来的首饰都是次品,韩芸汐很清楚,这种东西一戴出去,丢的不仅是自己的脸,更是秦王府的脸。罢了,反正她也戴不好,索性就都不戴了。
韩芸汐几乎是踩着时间点打开大门的,一袭很有垂感的冰蓝色连衣长裙,衬得白皙的肌肤越发水灵,简单的发型和这身衣裳相得益彰,虽然没有什么名贵首饰增色,却反倒显得清丽脱俗,令人眼前一亮。
美人,其实并不需要多余的装饰,简单就是最美。
“收拾好了,请殿下验收。”韩芸汐的心情不错。
龙非夜看了她许久,随后一言不发,起身就走。
“小气鬼,说句话会死啊?”韩芸汐嘀咕着,快步跟上,她并不知道,龙非夜看女人,从来不会超过三秒。
龙非夜在前,韩芸汐跟在后面,自觉同他保持一步的距离,昨天进来的时候盖喜帕没看清楚,现在才发现这个芙蓉院花花草草,有人工溪流和竹林,幽静雅致,像个隐居之地。
基本一路上都没见到下人,直到到了院子大门口,总算见着了个老嬷嬷,见那穿着便知道是宜太妃贴身的人。
老嬷嬷看到龙非夜明显很吃惊,愣了下才连忙俯身行礼,“老奴给秦王殿下请安。”
龙非夜没理睬,径自往前走,韩芸汐虽然顶着个王妃的名号,却并不指望有人给她行礼,她学龙非夜,旁若无人走出去。
只是,老嬷嬷却拦住她,声音刻板地道:“王妃娘娘,照例,太妃得检查落红帕,还要送入宫中给太后娘娘查看。”
韩芸汐如果交不出这东西,要么得承认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要么就得承认自己不是处子。
前者会让她被所有人耻笑,没脸立足,后者则直接是死罪,甚至会牵连整个韩家。
一入宫门深似海,步步为营步步险。韩芸汐她嫁进来第一天清晨,麻烦就不小。
昨夜她连床都没睡上,哪来的落红帕呀?
“王妃娘娘,请把东西交给老奴。”老嬷嬷催促。
看着龙非夜不为所动的背影,韩芸汐心想道:“横竖都是麻烦,好吧,豁出去了!”
于是,她低着头,故作羞涩地问:“殿下,东西在你那儿吧?”
落红帕在秦王那儿?
老嬷嬷倒抽了口凉气,不可思议地看向秦王。
开什么玩笑呢!
虽不知道秦王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是,他没有把这个女人赶出芙蓉院就已经很难想象了。如今他跟她一起走出来,估计也是为了应对宫里的问安吧。
怎么可能还跟这个女人那啥那啥……而且还亲自带了落红帕子?
一定是这个女人说谎,只是,她怎么敢当着秦王的面说这种谎?她找死吗?
老嬷嬷满心纠结,想问又不敢多问,胆战心惊地等着秦王的反应。
谁知,龙非夜丢下“等着”二字,竟亲自走回去。
这是要去拿的节奏吗?
老嬷嬷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巴,忍不住朝躲在一旁偷看的慕容宛如看去。韩芸汐好奇地跟着看去,却见那边没人。
“你……你们……”老嬷嬷非常不淡定。
要不要这样?搞得他们像奸夫淫妇一样!
韩芸汐翻了个白眼,站在一旁等着。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天晓得龙非夜拿出来的落红帕会不会有红呢。
她昨天光想着让他陪去请安,并没有想到还有这一茬。如果没有落红帕,就算他陪她去请安,又有多少意义?
那东西才能真正代表他对她的承认。
虽然明明知道不可能,自己也难以接受这种谎言,可韩芸汐心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期盼,毕竟她已经嫁给他了。
龙非夜,你我因皇命成婚,一切皆非我强求,你若反抗不了皇命,能不能不把所有的压力都放我一个女人身上呢?
韩芸汐垂着眼,静默等待。老嬷嬷心急如焚,来来回回踱步,时不时就朝她看几眼,好像她是什么怪物一样。
终于,龙非夜回来了,可他的双手却空空如也。
还是决定实情相告,所以连东西都不拿了吗?韩芸汐努力忽略心头那一抹酸楚,笑了笑,什么也没问。
“殿下……帕子呢?”老嬷嬷可忍不住,紧张询问。
谁知龙非夜却说:“本王带过去便可。”
老嬷嬷心头大震,“殿下……殿下要一起去太妃那儿?”
龙非夜没回答老嬷嬷,也没理睬韩芸汐,说完就走,他腿长,走得很快。
韩芸汐的身体比脑袋反应还要快,疾步追上。她紧张了,心跳都有些加速,这家伙到底会怎么处理呢?她想问,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一路追着他到宜太妃大门口。只见大门口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纤瘦得好像风一吹就会倒,打扮略微简朴,长相清纯,那眼神儿特温柔。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宜太妃的养女,慕容宛如。
一见他们来,慕容宛如连忙上前,羞答答地唤了句:“哥,你也来呀?”
慕容宛如这声音娇柔得能把人的心都化了,韩芸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暗感慨,好大一朵娇嫩嫩的花儿呀!
娇娇柔柔、人见犹怜的美人儿在眼前,可惜,龙非夜直接当成空气,一声没回走进去。
原来,这家伙对任何人都是那么冷。
“哥……”
慕容宛如又一声化骨的温柔,透着三分委屈,韩芸汐再次哆嗦,又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谁知,慕容宛如却朝她看来,上下打量了一圈,眼底掠过一抹嫉妒,脸上却笑得和善,“嫂子,你长得真美!”
她说着,亲切地挽住韩芸汐的手臂,安慰道:“我哥就那性子,你别介意。来,我带你进去。”
刚刚明明是她被龙非夜当空气了吧,这话说得好像她是主人、韩芸汐是客人一般。
养女再好也终究是养女,媳妇再不得宠那也是将来的女主人呀!
韩芸汐皮笑肉不笑,“多谢慕容姑娘,我自己进去便可。”
说着,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的手,大步走进去。
宜太妃是个非常有闲情逸致的女人,爱美又有洁癖,一室布置得如同花房,芬芳的花香扑面而来,让韩芸汐都快忘了这里是龙潭虎穴。
只见宜太妃慵懒地坐在主位上,虽年已四十,却保养得相当好,眼窝深邃,一双美丽的凤眸透出浓浓的韵味,尊贵得像个女王。
韩芸汐一进门,宜太妃就盯着不放,暗忖,这媳妇确实漂亮呀,看着也不像之前那么讨厌了,如果不是太后那个贱人硬塞给非夜的话,或许她还会喜欢。
任由宜太妃看,韩芸汐眼观鼻鼻观心,快步走到龙非夜身旁。
“非夜,昨晚上什么时候回的,也不跟母妃打个招呼,等你一天了。”宜太妃慵懒懒开了口。
“有事?”龙非夜问道,语气总算有些人情味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好久没见你,想你了。”宜太妃笑道。
韩芸汐偷偷翻了个白眼,昨日大婚,这母子俩不知道吗?一唱一和恶心谁呢?
本来还对龙非夜抱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如今彻底地幻灭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怎样就怎样吧。
没有更多交谈,龙非夜直接从袖中掏出一块白手帕来,双手呈上,“落红帕,请母妃过目。”
这东西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瞧过来。韩芸汐离得最近,看得最清楚,只见那手帕被叠成厚厚的方块,最上面一面干干净净,纯白无瑕。
只看了一眼,她失落地低下头,准备接受宜太妃的质疑。一旁慕容宛如见了,暗暗松了口大气,她就知道,秦王才不会碰这个女人呢,不过是因为要一起入宫,才顺便跟她一起过来宜太妃这儿的。
慕容宛如一个眼色,老嬷嬷就连忙上前取落红帕,双手捧着递到宜太妃面前。
“新娘子,怎么回事呢?殿下昨夜都回了,你怎么伺候的?”
宜太妃一边质问,一边应付式地随便挑起落红帕察看。可谁知,这一挑起,竟见雪白的丝帕上有一抹红。
“啊!”宜太妃都忍不住尖叫了声,定神一看,竟真是血迹!
韩芸汐下意识抬头看去,也看见了那一抹红,落红!
这……
她不可思议地朝龙非夜看去,这个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冷若冰神。只是,韩芸汐心头却莫名地温暖了。
“母妃也看过了,来人,送入宫去。”
龙非夜的命令即便是宜太妃的人也不敢违背,老嬷嬷连忙端盘子来收,宜太妃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不怎么情愿地放了手。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一旁的慕容宛如,似乎在问:“韩芸汐不会用什么妖术迷惑了我儿子吧?我儿子向来不为美貌所动的呀!”
那一抹红就像慕容宛如眼中的刺,扎得她好疼好疼,她不相信,永远都不相信!
收走落红帕,热茶端上来,该敬茶了。
有了龙非夜的肯定,韩芸汐底气足了不少,她稳稳地端起茶杯来,恭恭敬敬行跪拜之礼,“臣妾韩氏芸汐,给母妃请安,母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宜太妃眼珠子骨碌转着,瞥了龙非夜几眼,虽然不情愿不明白,却还是给儿子面子。她接过茶,一口喝下,赏了一根蓝玉簪子,亲自为韩芸汐戴上。
“本宫也没什么好交代你的,你只要记住一点,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给本宫和殿下丢脸。”
“是,臣妾谨记于心。”韩芸汐认真回答。
“平身吧。”宜太妃说着,招手让慕容宛如过来,“宛如,你是小辈,给你嫂子敬杯茶。”
“是。”慕容宛如那声音又柔又乖,永远透着三分可怜,好像是谁欺负了她。她端起热茶,一步一步朝韩芸汐走来,柔弱之下眼底闪过了一抹恨意。
“嫂子,喝茶。”慕容宛如双手端着茶杯,温柔乖巧得像个小妹妹。
“嘟嘟……”
解毒系统急促的提醒声说明这茶里有毒。
韩芸汐启动解毒系统的扫描功能,定眼一扫,很快就确定茶里放了最低级别的毒药——泻药。
好个慕容宛如娇嫩花,原来是一朵白莲花!
泻药是再普通不过的毒了,可是用在这个时候真是无比歹毒!
这个时候让她喝下泻药,待会儿到了宫里去问安的时候,她岂不当众狂找茅厕,丢脸丢到家?
好一个见面大礼!
很好,本王妃会回你一个更大的礼。
茶到面前,韩芸汐连忙伸手去接,大大方方一口喝完,茶杯正要放回去呢,谁知一个不小心滑手,掉地上碎了。
“怎么回事呢?”宜太妃大叫,敬茶的时候杯子碎,那可是非常不吉利的。
慕容宛如连忙安慰:“母妃,没事的。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呢!”
说着,连忙蹲下去要捡,韩芸汐也跟着蹲下跟她抢,“我来我来,你别伤着。”
话才说完,手中的碎片就不着痕迹割了慕容宛如一下。
“哎呀,流血了!都是我不好!”韩芸汐大惊,连忙拉起慕容宛如的手指,按住伤口止血。
善良的戏码都被韩芸汐抢走了,慕容宛如岂会甘心?她连忙挣开。
“小伤不碍事的,嫂子你别这样,我受不起。”
“怎么是小事呢?来人,赶紧叫大夫来看看,万一落下伤疤了怎么办!”
宜太妃不高兴了,把慕容宛如拉到主位坐,看着她的伤口一脸心疼,“你呀,说过多少回了,这种事让下人做便好,抢什么抢呢,伤着了吧。”
韩芸汐怎么看慕容宛如和宜太妃,怎么都像亲母女,总觉得她们眉宇间还有些神似呢,不过她也没多放心上,毕竟人相处久了,是会神似的。
宜太妃都还没顾得上责怪韩芸汐呢,慕容宛如就道:“母妃,不怪嫂子,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慕容宛如的话提醒了宜太妃,她怒目看来,“毛手毛脚的,一点修养都没有,罚你……”
谁知,后面的话还未说出来,便听得一声“嘣……”
什么声音?众人都迷茫着,随即便传来一系列如同放鞭炮的声音,“嘣嘣嘣、砰砰砰、啪啪啪……”
好响亮的屁声!
而且……非常臭!
“啊……”宜太妃尖叫一声跳起来,捂着鼻子离得远远的,一脸嫌恶,“你放屁!臭死了!臭死了!赶紧出去!”
这下,一屋子的人全都朝慕容宛如看去,慕容宛如的脸瞬间飙红,就像猴屁股一样。
“母妃,我……”
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呢,身体就完全脱离意念的控制,又是噼里啪啦一阵响亮,周遭的花香都全被掩盖了。
有洁癖的宜太妃完全受不了,都快吐了,急得跳脚,大吼道:“来人,把她带出去,别脏了我的屋子!”
“啊……”
慕容宛如短促尖叫一声,身下又是一阵响亮。天啊!怎么会这样?她双腿夹紧,欲哭无泪,连话都不敢说了。
见众人鄙夷的目光,她尴尬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丢死人了,尤其是在秦王面前,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两个婢女正要来拉人,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嘭”一声,居然屎崩了!
随即,噼里啪啦一泻千里,湿了一裤子。
“啊……啊……啊!”宜太妃完全受不了了,一边尖叫,一边逃命似的跑出去。
一屋子恶臭,宜太妃跑了,众人当然也都跟着跑,只留慕容宛如在屋子里一边继续拉,一边哭个不停。
为什么会这样?丢死人了!她将来还怎么见人?
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下药给韩芸汐的,也不是马上见效的泻药。
坐在一摊屎尿中,慕容宛如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都不知道怎么办,谁来救救她呀!
韩芸汐跟在龙非夜身后出来,终是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不经意转头却发现龙非夜正盯着她看呢。
咳咳……
收敛笑意,她捂住鼻子,“殿下,好臭呀,咱们赶紧进宫吧。”
“你在她伤口上下毒了?”龙非夜低声问。
“怎么可能?殿下不要冤枉我。”韩芸汐眼儿弯弯,笑得特好看。
上马车前,韩芸汐就服了解药。她随身携带了一些常用的解药和毒药,如今看来也是很有用的。
在往宫里的路上,龙非夜闭目养神,韩芸汐则不自觉一而再偷瞄他。
认真看这个男人,他的五官比昨夜看来还要俊美,尤其是安静的时候,就如同一尊神祇雕像,尊贵不可侵犯。
一条落红帕对他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对她来说却是一辈子的事情。虽然有交易在前,但是韩芸汐还是打心底感激的。
韩芸汐并不知道宫里头为她的婚事设了无数场赌局,输钱的人不计其数,因而她得罪的人也是无数的。
原本以为只会见到太后,没想到乾坤宫满满一屋子全都是人,女人。
虽然一室寂静,但是一双双冰冷的眼睛充满了鄙夷、不屑和怨恨,犹如一支支利箭朝韩芸汐射来。
眼神杀不死人,却可以吓死人。
韩芸汐在心中轻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如此不受待见?
秦王是皇叔,贵为秦王正妃,韩芸汐便是太后的媳妇、皇后的妯娌。以秦王的权势,别说皇帝这帮妾,就算皇帝的子女见了她,一样得行礼。
在众目睽睽之下,韩芸汐并没有怯弱,高抬下巴,尊贵、优雅,落落大方地走在龙非夜身旁,倾城倾国的美貌加上超凡脱俗的气质,似漫天的风华都汇聚到她身上,和龙非夜非常般配,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看着看着,不少人目光都渐渐变了,变得惊艳,变得艳羡。
自信的女人永远是最美的。
屋子很大,两人走了一会儿才到太后和皇后面前。太后和蔼贵气,皇后雍容华贵,两个女人端坐在那里,散发出来的气场足以震慑整个后宫,这是上位者特有的威严。
“太后娘娘安康,皇后娘娘万福。”龙非夜行礼问安。
韩芸汐福身,跟着说:“太后娘娘安康,皇嫂万福。”
“只要非夜肯乖乖成家,哀家就安康了!赶紧平身,来人,赐坐!”太后心情不错,笑得特和蔼。
刚平身,身后两侧的妃嫔们全都站起来福身行礼,“请秦王殿下安,秦王妃万福。”
男人的重要性现在就体现出来了,这叫妻凭夫贵。
韩芸汐正要坐下呢,太后就道:“芸汐,赶紧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这亲切劲儿让韩芸汐总算记起当年她娘亲救了太后一命,太后把她指腹为婚给龙非夜的事。
太后把恩人的女儿指给敌人的儿子,这合适吗?谁不知道当年太后和宜太妃斗得是最凶的?如今,太后又因为韩家迟迟治不了太子的怪病而要毁了韩家。
韩芸汐暗想,恩将仇报到这份上也算极品了,何必如此虚伪?
韩芸汐没走太近,太后却拉住她挨身旁坐,欣喜地左看右看,连连感慨,“啧啧啧,瞧瞧这模样多水灵,这么美的人儿哪里丑了?是哪个坏心眼的东西乱造谣?要是揪出来了,哀家可不轻饶!”
“小时候见,好像这边有个疤,对吧?”皇后若有所思地问。
“是吗,哀家怎么不记得了?再说了,女大十八变呢!她娘亲可是倾城倾国的大美人,要不我能早早地给非夜订下这门亲事?”
太后这一说,皇后就识相地闭嘴。
太后朝龙非夜看去,“秦王,哀家没诓你吧,许了这么个大美人便宜你。听说你昨儿个没踢轿门?可有此事?”
咦……韩芸汐突然发现进宫问安,龙非夜似乎也有麻烦呀。
面对太后的质问,韩芸汐以为龙非夜会为难,可谁知他随口便答:“昨日太忙抽不开身,新娘子已经进门便好。”
就这么简单的解释,太忙……这算是解释吗?
韩芸汐分明感觉到太后的手微微僵了,周遭众人顿时都安静下来,韩芸汐想一场暴风雨马上就要降临了吧。
可谁知,太后沉默了片刻,竟只是不悦地睨了龙非夜一眼,责怪道:“知道你忙,可是也别怠慢了新娘子呀。”
龙非夜表情如故,孤冷冰封,不怒自威。
太后拍了拍韩芸汐的手,道:“日后他如果再怠慢你,尽管到宫里来告状,哀家给你做主,知道不?”
韩芸汐乖乖地点了点头,心下却震撼着。听说皇帝也要让着秦王三分,没想到太后也是这么让着的。
这个男人太尊贵了!
这个时候,老嬷嬷送上来了落红帕,“太后娘娘,这是落红帕,请您过目。”
原本缓和不少的气氛,因为“落红帕”三字又紧张了起来,无数的目光汇聚过来,就等着太后揭起落红帕。
确切地说,就等着看韩芸汐的笑话。
韩芸汐是美女又怎么样?她是太后强加给秦王的,又是皇帝逼秦王娶的,秦王今早能带新娘子来问安,已经是给了皇上和太后极大的面子。
估计昨夜洞房花烛,韩芸汐连床都没睡上吧?
坐在前面的人故意探出了身子,后面的索性站起来,全幸灾乐祸地等着。
甚至有人低声打起赌,韩芸汐是会承认自己非处子呢,还是当众承认秦王没有宠幸她呢?
一想到待会儿的好戏,大家都兴奋得不得了。
太后并不急于动手检查那块白帕,亲切地握了握韩芸汐的手,低声道:“还害羞呢,以后就是大人了,你可得加把劲为秦王开枝散叶才是。”
“对呀,这才是最重要的。母后,我看也不用查了,瞧着咱们秦王妃冰清玉洁的,错不了。”一贯大胆的韵贵妃开了口。
“韩家可是大世家,家教严格,出不了什么事的。”
“母后不必验了吧,秦王亲自验的人,还能错?”
几个妃子你一言我一语劝起来,看似好心,可话里全藏着针呢,把韩芸汐捧得高高的,等着看她摔死。
韩芸汐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心想后宫的女人果然够无聊的。
太后看了众人一圈,笑呵呵道:“不用你们说,哀家也知道落红是肯定有的,这检查是祖制惯例,少不得。”
她笑得特慈爱,特开心,随手就那么将落红帕当众挑起来,一时间,所有目光全都汇聚在此。
红!
一抹鲜红!
“啊……”也不知道下面是谁尖叫了一声,顿时,全场哗然一片,谁都控制不住震惊!
这怎么可能?秦王昨夜居然宠幸了这个女人?
那可是最尊贵的秦王殿下,那可是从来都不近女色的秦王殿下,在众人心目中神祇一样存在的男人呀!
韩芸汐算什么东西呀!
刚刚说话那几个妃子,更是哑口无言,觉得不可思议,有种自打嘴巴的感觉。
她们今天就等着看韩芸汐的笑话呢,就等着看太后怎么收拾韩家呢!
医学世家韩家多年来一直都没能治好太子的病,太后早就不念当年恩情,准备毁掉韩家呢。
没想到,韩芸汐竟真的成为秦王的女人了!
太后的手挑着落红帕僵在半空中,另一手还拉着韩芸汐的手,却冰凉得吓人。
这下轮到韩芸汐幸灾乐祸了,她看了那一抹红一眼,心下欣喜,偷偷瞄了龙非夜一眼,这个时候龙非夜深邃的目光也正好朝她看过来。韩芸汐莫名地心头一怔,立马收回了视线,耳根子竟莫名地烫了起来。
一室寂静,龙非夜站起身来,“母后,儿臣还有急事,先行告退,改日再来看望。”
问安和检查落红帕都结束了,他当然要走。
面对一个女人已经很烦了,何况是一群女人?
见他走,韩芸汐想起身,可是太后却不声不响,不放手。
谁知,这个时候,龙非夜转身看来,俊眉微蹙,“韩芸汐,你还不走?”
呜呜……还以为他要丢下她了呢,太可怕了。
韩芸汐立马使劲挣脱开太后的手,“母后,我们还有急事,先行告退了,改日再来请安。”
她说着,脚底抹油般溜到龙非夜身旁,生怕被太后拽回去,自己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不被吃得骨头都不剩才怪。
太后轻轻丢下落红帕,堆起了和蔼的笑容,“那赶紧去吧,别耽误了。”
龙非夜并没有回头,韩芸汐见了,胆子也大起来,把太后的话当耳边风没理会,屁颠屁颠跟在龙非夜身后,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秦王如此尊贵,作为秦王妃岂能丢脸?思及此,韩芸汐的腰板挺得更直了,脚步也更坚定了。
韩芸汐是开心了,他们一走远,太后就气得扫落了茶盏,“这个韩芸汐,真能爬上秦王的床,好样的呀!”
两场问安,都非常顺利、愉快,让韩芸汐的心情不错,她对龙非夜也多了几分好感。
然而,一到宫门口上马车后,龙非夜第一句话便冷冷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解毒药方了吧?”
解毒药方?
沉浸在喜悦中的韩芸汐这才意识到今日的顺利和愉快不过是一场交易,他帮她解决了难题,她得帮他清除体内残留的毒素。
这个家伙怎么可能会真心护她呢?
看着龙非夜眸中的无情冰冷,韩芸汐暗自感慨,果然啊,不能被男色所惑。
“就三味药,紫夏、紫秋、紫冬,越多越好,找到之后来找我配制。记住,你只有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后就会有毒发的可能。”韩芸汐爽快地告知。
龙非夜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就退出马车了,他不跟她一起回去吗?
“喂!”韩芸汐追出来,只可惜连人影都不见了,只有车夫一人。
韩芸汐耸了耸肩,对车夫道:“回去吧。”
韩芸汐在马车里慵懒地倚躺着,一边透过半掩的窗户看帝都的热闹繁华,一边琢磨着,龙非夜都承认她了,她在秦王府里应该不会太难过吧,只要没有大的把柄落到宜太妃手中,宜太妃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最好是相安无事,只要他们不找她麻烦,她很乐意安安分分当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妃,绝对不给他们惹麻烦,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呢。云空大陆有太多她没见过的药材和毒药,既可拿来研究,又可以扩充解毒系统的储备。
马车拐入巷子里,没走多久就停了下来,车夫惊声道:“王妃娘娘,有麻烦,前面躺着个人,我看……咱们绕路吧?”
韩芸汐掀起车帘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蓝衣公子趴在地上,看不到他的脸,他朝他们这边努力伸出手来,似乎在求救。
大夫的天性和敏感性让她立马跳下马车,身为大夫,她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体会到生死就在一念之间,车夫想拦,可惜拦不住,只能跟过去。
“王妃娘娘,少管闲事,万一是坏人呢?”车夫大喊。
“王妃娘娘,今天是大婚第二天啊,宜太妃一定还在等你呢!咱们还是……”
无奈,车夫劝迟了,离蓝衣公子一近,韩芸汐脑海立马传来警报声,有毒,而且是剧毒。
韩芸汐立马将人翻过来,没想到是个清俊干净、温文尔雅的公子。
“救……救……”
男子脸色惨白,唇色发紫,话都还未说出来呢,眼前一黑就晕厥了过去。
车夫赶到,一见男子顿时大惊,脱口而出:“王妃娘娘,这……这……这是穆大将军府的少将军穆清武呀!”
穆清武?
韩芸汐知道这个人物,这家伙是天宁国最骁勇善战的少将军,是穆大将军唯一的继承人,也是朝中最敢直言劝谏之人,有勇有谋,严肃沉着,刚正不阿。传说他三次替父出征,三败北历国,是北历国将领既畏惧又崇拜的战神。
这样优秀的人物,怎么会中毒昏迷在这里呢?
韩芸汐顾不上那么多,立马启动解毒系统,着手抢救,可是,很快她就郁闷了,这家伙中的毒和龙非夜所中蛇毒差不多,在她的解毒系统里就只有记载,没有备药。
韩芸汐唾弃死她的解毒系统了,能不能来个人帮她升级一下呢?
好吧,想太多了……
专注的视线扫描而过,解毒系统确定了伤口的位置,在腹部,中毒非常之深,必须马上抢救,越拖的话,越难彻底排毒。
韩芸汐没有多想,一把扯开了穆清武的衣服,车夫见了,骤然大惊,“王妃娘娘,你……你……你干吗?”
“闭嘴!背过身去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韩芸汐冷声,凤眸里闪烁着凶恶,不容违背。
将穆清武的上衣扒开,韩芸汐并没有在腹部发现伤口,可是,解毒系统的扫描是不会出错的。
韩芸汐又检测了一遍,解毒系统依旧提醒她毒在腹部。
她一边认真查看,一边按压腹部,很快便震惊了,居然是毒针,射入腹部非常之深,极有可能已经触及内脏。能这么用毒针的,不仅仅是个狠绝之人,而且必定是个用毒高手呀!穆清武看样子是被暗算了。
这毒,一旦渗入内脏就会在五脏六腑里一天天弥散,一开始人只会高烧不断,查不出什么病症,等到了五脏六腑开始溃烂的时候,就算天上的大罗神仙都无力回天了。
必须赶在毒素渗入内脏之前取出毒针!
韩芸汐手法诡异地在穆清武腹部按压了几次,似乎都没有什么作用,她当机立断,取出一把小匕首来,找准位置,刀刃抵在穆清武腹部。
可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一群士兵从巷子口冲了过来,一下子就将他们团团围住,领头是穆清武的近身护卫李长峰,一见韩芸汐手里的匕首,冲过来不由分说一脚就踹开,“胆敢谋杀少将军,来人,抓起来!”
谋杀少将军?
“慢着,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谋杀你们少将军了?”韩芸汐怒声质问。
李长峰一脚挑起地上的匕首抓在手中,冷声:“我们所有人的两只眼睛都瞧见了,女人,不管你是什么人派来的,都准备受死吧!”
已经被押着的车夫急了,想说出身份却又觉得不妥,连忙解释:“误会了误会了!我们刚刚路过这里看少将军躺在这里,我家主子好心相救,并无恶意,真正的凶手早就逃了。”
李长峰挑眉审视着韩芸汐,冷哼道:“好心相救,怎么还动刀子呢?你们蒙谁呢?来人,把这个女人抓起来。”
“动刀子是为了救他,他中了毒针,位置非常深,如果不及时取出,后果不是你一个侍卫担当得起的。”韩芸汐语气严肃,震慑全场。
李长峰莫名地有些迟疑了,两个时辰之前少将军追一个奸细一路追到附近,随后就失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看了看手中的匕首,李长峰不敢冒险,这件事他确实担当不起。
“废话少说,来人,押她回将军府,有什么误会,和大将军说去吧!”李长峰抱起穆清武,急急便走。
“你会后悔的!”韩芸汐大喊,该死的东西,穆清武都中毒了他还敢动他,这只会让毒素加速在五脏六腑里扩散。
去将军府就去,怕他们不成?她没做亏心事坦坦荡荡,堂堂将军府难不成还能屈打成招?
然而,到了将军府,韩芸汐却发现自己太高估穆将军府了。
穆家的主子比下人更粗鲁蛮横,是个动手不动口之人。
穆清武被送回房间,赶来的御医急匆匆跟了进去。
韩芸汐和车夫被丢到大堂中央,穆大将军浓眉大眼大胡子,眉角上翘,凶目圆瞪,手持长鞭指着韩芸汐,“说,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谁派她来的?
她这个样子像刺客、奸细吗?连反抗都没有就被带到将军府来了。
这帮蠢货,穆清武迟早会被他们害死。
韩芸汐坦坦荡荡,气度不凡,“我最后说一次,我只是路过想救人,少将军中毒了,情况非常危急,不及时施救后果不堪设想。”
“笑话,你这种女人本将军见多了,人证物证确凿,你敢狡辩?”穆大将军说着,拿着鞭子一步一步朝韩芸汐走来,鞭子空甩了几下,啪啪作响,听得周遭的人都心惊胆战。
韩芸汐眸中只有坚定和严肃,不屈不挠,不畏惧,凛凛的目光直直地看入穆大将军的眼睛。
穆大将军阅人无数,倒是头一遭见识这么大胆的女子,只是这又怎样?
“本将军让你还狡辩!”他说着,冷不丁挥起鞭子就朝韩芸汐身上甩去。
韩芸汐没有躲,她知道自己躲不过,硬生生就挨了一鞭,手臂立马皮开肉绽,只是,她眉头蹙都没有蹙一下,直勾勾地盯着穆大将军看,一字一句道:“你会后悔的!”
“本将军让你先后悔!”穆大将军说着,又挥起一鞭子,这个时候,李长峰送顾太医出来了。
这位太医不是别人,正是太医院的院首顾北月顾太医。他没有穿太医院复杂的官服,而是一袭干净简单的白衣,温文尔雅,一张安静的脸,即便不笑,也给人温暖的感觉。说他是大夫,却更像个读书人。
穆大将军狠狠瞪了韩芸汐一眼,急急朝顾北月那边去,一样很粗鲁,“快说,我儿子的情况怎么样?”
“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还得观察两天。”顾北月说着轻轻蹙眉,似有所思虑。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昏迷不醒了?你说呀!”穆大将军的吼声震耳欲聋,一副要把顾北月吃了的样子。
虽然穆大将军手握兵权,位高权重,可顾北月官拜二品,是皇帝御用的太医,穆大将军再怎么着也不能这么吼人家。
顾北月显然有些无奈,却不予计较,仍旧是很认真,“无伤无痛,脉象也很正常,我也纳闷着,所以得观察两天才能确定。”
顾北月是太医院院首,他都这么说了,其他太医也就不用请了。
穆大将军恼火着,不悦道:“来人,安排顾太医去客房,这两天就住这里了。”
这时候,韩芸汐却哈哈大笑起来,“笑话,天大的笑话!堂堂太医院院首竟连中毒的脉象都把不出来,再观察两天,我保证你可以直接帮穆清武收尸了。”
这话一出,全场顿时一片寂静,全朝韩芸汐看过来,这个女人说……什么呢?
顾北月也看过来,这才注意到韩芸汐的存在,他也怀疑是中毒,不过还不确定,就没说。
“你!你敢诅咒我儿子!”穆大将军脾气非常暴躁,冲过来挥鞭就要打。
这个时候,一旁的车夫终于忍不住了,大喊:“大将军,打不得打不得,这位是秦王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