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晏心中生出无边怒火,道:“你凭什么诅咒我家?!”
“你说我诅咒?我可没有。”
祝明月已经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了,唇角扬起一抹恶毒得意的笑。
“言家叛国通敌,不忠不义。今日满门抄斩,满京百姓都去观刑。言家众人先是被押着游行了一圈,百姓们对他们的罪行愤懑至极,朝他们扔了很多石子。”
“您的父亲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在狱中断了一条腿,走路都佝偻着背,一瘸一拐的。言老夫人也是满身伤痕……唉。”
说着,她叹息一声:“这便是晚节不保吧。”
言晏愤怒地将桌上茶盏全部扫下地,恶狠狠地瞪着她,嘶声道:“你胡说!孟耀庭说了会帮我保言家的!”
“保言家?”祝明月眼底流出微妙的笑意,“陛下想要言家死,王爷怎敢忤逆?王爷还同你承诺了什么?照顾你那孩子吗?”
心脏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恐慌慑住,言晏眼底竟流露出一丝惊恐:“别说了。”
祝明月却不听她的,自顾自道:“言家定了罪,你的孩子生来便是罪臣之子,王爷怎会留下一个罪臣之子呢?”
言晏愤怒至极,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一股大力,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你休想骗我,休想诅咒我的家人孩子!”
祝明月猝不及防,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费力地挣扎抓挠她的手。
言晏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脑中只剩下怒火。
她的家人,她的孩子,那都是她的至爱,她不容许任何人诅咒他们!
就在这时,殿门突然被人打开。
有人一脚踹在言晏的心口!
“毒妇!”孟耀庭声音中含着雷霆之怒,一把将祝明月抱进怀中,“你下毒害她不够,还要亲手杀她吗?”
言晏已经什么都不想争辩了,紧紧地盯着他,质问道:“孟耀庭,我的父母家人现下如何?”
孟耀庭面色一僵。
“祝明月说你不会让我们的孩子活下来。”言晏一字一句道,“现在,孩子在哪里?”
孟耀庭面色大变,色厉内荏道:“你不信本王?”
言晏突然想笑,眼泪却掉了下来:“我们之间连爱都是假的,我如何信你?”
瞳孔一缩,孟耀庭干巴巴道:“孩子很好,你先将身体养好,再说其他。”
说完,他便抱着祝明月走了。
言晏胸口的踢伤疼痛万分,经受生产与毒物折磨的身体已经残败不堪。
可她却突然生出一股极大的力气。
她凭着那股力气冲出院子,见人就问孩子在哪里,言家如何了。
而下人们皆瑟瑟发抖,语焉不详。
她多问一个,心就更沉一分,到最后,几乎要跌倒在地。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叹息:“娘娘,别问了,您需要养好身子。”
言晏转身,就看见姚泽端着药碗站在那里,神色怜悯,一如初见。
她心头莫名咯噔一声,颤着声问:“你同我说句实话,我的家人孩子呢?”
姚泽握紧了药碗,半晌,又是一声叹息:“娘娘,您该照顾好自己,莫要……”
顿了顿,姚泽在她期盼的目光下,慢慢说出了后半截:“莫要让他们在天之灵,为您担心。”
突然,身上与脑海中的痛苦都消失了。
言晏变得前所未有地冷静。
她听见自己问其他在场的下人:“他说的是真的吗?”
没人敢回答,但他们的沉默和怜悯的目光已经给了她答案。
“我要去见他们,让我去见他们!”言晏随手拉了个人,疯了似的喊道。
突然,后劲一痛,她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她已经回到了院子里的床上,姚泽守在一旁。
她祈求姚泽:“你带我去见见他们吧,我求你了。”
姚泽眼底怜悯更重:“……娘娘,小少爷早在十日前,就感染伤寒夭折。如今已经下葬了。”
言晏如遭雷劈,好半晌,才道:“那,言家呢?”
姚泽静了静,转移话题:“娘娘,先喝药吧。”
“不,你先告诉我!”
无奈,姚泽只好道:“言家……至少您还活着。”
“是啊,我活着。”言晏听明白了,心却更痛,“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她突然变得很安分,配合地喝完药,将所有人都赶出屋子。
言卿平静地拿起烛台,点燃床帐。
她的父母死了,兄弟姐妹死了,孩子也死了。
只有她活着。
她凭什么还活着呢?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他们合该同生死,共进退。
既然他们先行一步,那她主动跟上便是。
火势起得凶猛,好似地狱大开,燃起红莲业火般的磅礴气势。
火舌肆意烧灼着她的肌肤,空气被一寸寸掠夺,地狱已离她越来越近。
言晏仿佛一无所觉,在火海中,微笑着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