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眶发热，尽管早就不抱希望，然而本以为麻木的心还是被刺痛了。

就因为我理所当然吗？

就因为我是他化成人形的吗？

就因为我的爱在他看来一文不值吗？

是我蠢，这么多年，本有无数机会撕下这个伪君子的面具。

是我自己捂住了双眼，堵住了双耳。

是我拒绝去想，是我情愿陷入他编织的情网。

“师尊，这是我最后一次喊您师尊，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只听得他嘲讽一笑，“就算你死了，也得把尸体留在这儿，添作银环的药材！”

这话却再也伤害不到我。

我站在原地，心湖一片平静。

那里曾因他而翻涌无尽爱意，现在已经干涸开裂。

我只是淡淡地开口，“顾安然，我只想再看一眼孩子。”

顾安然嗤笑一声，“孩子，早就死了。”

我不敢相信，颤声道，“你发过毒誓……”

“蠢货，这毒誓本就说的是孩子复活后。”

我牙关战战，揪着紧缩痉挛到几乎岔气的心口，“虎毒不食子啊……”

“你这等祸害人间的孽障，本就没资格诞下我的血脉。”他冷笑一声，“如今，不过是拨乱反正。”

我双手冰冷，浑身忍不住颤抖，好像能听到血液在耳朵里咆哮。

一步一步朝着顾安然走去。

仿佛置身于熊熊烈焰之中。

每一步，那股炙焰就更盛几分，叫嚣着要为孩子报仇。

我猛地拔起剑，直直刺向顾安然。

剑还未近他的身侧，顾安然忽地飞来一掌。

我被仙力重重的击倒在地，一口血喷洒在地上。

“住手！”

一道火红的灵力护在我的身前。

是岁华。

顾安然掐动法诀，岁华很快败下阵来。

我心中溢出酸楚。

他只剩一成功力了啊，如何敌得过全盛的顾安然？

“妖孽！我还没找你，你就自己送上门了。”

顾安然抬掌，法力大盛，万剑齐发，瞬间贯穿岁华的身躯。

岁华无力地栽倒在地，嘴角溢出鲜血。

看着这一幕，我的牙齿咬紧颤抖。

明知不敌，他为何还要现身……

我一步步地挪到剑阵下，将剑拔出，颤抖着双手，将岁华抱在怀中。

“岁华，你别睡，我能救活你的……”

我慌乱地伸手点穴，血却怎么也封不住。

他抬手，压住我的手，“别白费力气了。”

“这……这个给你！”说着，他额心闪动，一道天火显现。

我看着天火，心中一惊。

涅槃之火！

这是火凤的本源之火啊。

岁华本可凭此浴火燃烧，向死而生。

他怎么能把这个从本源中取出！

失去了涅槃之火，他只能烟消云散，生生世世不能再入轮回。

“唯有此物能救你一命，”又是一口鲜血涌出，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天火塞进我的怀中，“我没法再陪着你了。你要好好的，离开剑仙府。“

“你要快乐些，不然我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他还在哄骗我！

没有涅槃火，他哪还有什么九泉？

我抱着他，缓缓地坐到了地上，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听话地往下掉。

他断断续续地呢喃，“乔榕，我……”

还没说完，他的双手就无力地垂下。

身形一点一点消散，逐渐化为光点。

“不！”

我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什么都抓不到。

我真蠢！

蠢不可及！

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还连累岁华惨死。

我一下又一下地扇着自己耳光。

好奇怪，为什么脸一点也不痛，心却一抽抽地，疼得喘不上气。

我抱起岁华的尸体，喃喃自语，“我说过，我能救活你的……”

一把将涅槃之火捏碎，我硬生生拔下最后一片玄莲叶，连着我的命献祭给岁华。

云浪翻涌，电闪雷鸣。

莲叶一摘，魂飞魄散。

三魂七魄从我的体内活生生剥离，身体像是要被一寸寸绞碎。

我顾不上痛，在心中一遍遍地祈求着上天的垂怜。

只要岁华重新活过来，我死而无憾。

我闭上双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恨声道，

“九幽鬼火，诸天仙魔，

以我血躯，诅咒剑仙，

身死道消，永坠畜道……”

灵魂似是被撕扯开来，悬浮在半空……

我清晰地看到，顾安然命令金乌，啄食我的心肺……

顾安然竟是如此狠毒！

神志渐渐消散，意识坠入无尽黑暗……

黑暗中却渐渐亮起红烛，我缓缓飘了过去……

睁开眼，全身筋骨剧痛。

入眼处，红烛摇曳，喜字高悬。

我艰难地揉了揉双眼，这分明是我和顾安然大婚的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