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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宋翊眼眶通红,脸上胡子拉碴。
我竟在他脸上看见悔意。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
声音哑得不行:
「婉婉,你吓坏我了,你足足昏迷了三日。」
「大夫说,你若是再不醒,咱们的孩儿就留不住了。」
我小心翼翼地拂着肚子,不由得一阵后怕。
若是孩子没了……
宋翊说得没错,我没有家了。
离家前,娘亲曾问我:若是他负了你,你当如何?
我说,他绝不会负我!
自从我决定嫁给他,便同庆山寨一刀两断了,再不许回去。
后怕过后,便是理智回归。
我偏开眼神,不愿看他。
「宋翊,我们和离吧。」
我不信这世间之大,还寻不到一个容身之处。
怎料话音未落,便有泪水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宋翊哭了。
这泪烫得我的心都在揪痛。
「婉婉,你若是不开心,只管打我骂我,但离开二字不许你再说。」
说罢,他拔出随身的佩剑。
将剑柄塞入我手中,握着刀尖往自己的胸口刺去。
「是我口不择言,伤害了你,我该死。」
刀尖往前一寸。
一声闷哼,鲜红的血在他胸前晕开。
「世人皆言我宋家最是重义,我无法也不能将周采薇赶走。」
「你昏迷时,周家家主派来家仆说要将她就地乱棍打死,再沉入湖底,只当周家小姐病逝,绝不让她为家族蒙羞。」
「我若是不护着她,世人如何看待我宋家,这和恩将仇报有何区别?」
「她本就时日无多,腹中胎儿也不一定能保住,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我将手中的短剑甩开,到底还是心疼他了。
世间之事,往往忠义两难全。
一面是恩情,一面是生死要挟。
可我底线就是我的孩子,我绝不允许她的孩子进入侯府一步。
我想不明白,为何要留下这个孩子。
他却说:
「此事莫要再提。」
「我已经派人寻找药王后人。」
我面上不显,心下大惊。
我就是药王后人,庆山寨乃是我们族人隐姓埋名之地。
先祖遗训,不许同朝廷之人相交。
我为了能嫁给宋翊,跟家里人断绝关系。
宋翊只当是我们那儿过于封建,不许女子外嫁。
我还想再问,他却岔开话题。
他告诉我,其实周采薇不是我想的那般卑劣。
「待到你真正接触了,就明白了。」
我视线下移,他胸口那刚凝固的血渍,像我们庆山寨独有的断情花——
断情断情,在最绚烂时,风一吹便散。
我与他初识于悬崖边。
采断情花时,我不慎跌落,正想使出轻功自救,却被人凌空抱起。
那人就是宋翊。
我毫发无伤,他在落地时扭了脚踝。
从此便赖上我,伤好后,赶也赶不走。
他才貌双全,谈吐不凡。
陪我上山采药,给我讲外面的世界。
从他的穿着和佩戴的宝剑,我心知他身份显贵,我不想余生都同其他女子争宠斗艳。
在他又一次的试探下,我对他说:
「我们庆山寨的人,就如同话本里的爱情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听懂了,离开了。
我难过了好多天。
第28天,他再次出现,带着十里红妆。
他告诉我,他当着满朝文武,拒了天子赐婚。
被罚半年俸禄,受了三十杖。
他走路带着轻微踉跄,双眸亮得吓人。
他说怕来晚了,我就嫁给别人了。
他说,要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往日情愫在眼前浮现。
宋翊,我信你。
但愿我们之间不会如那断情花。
风一吹就散。